“从那儿看出她是女的?”罗麦想了一下那人的身高和发型,“她头发比我短,个子也比我高出半个头,她真是个女的?”
海燕对罗麦皱皱鼻子再次确认:“她真的是个女的,你别以貌取人好吧。”
“我没以貌取人,”罗麦指着天花板发誓,“因为我根本就没看到她的脸。”
的确,护工带着口罩和黑框眼镜,别说脸了,罗麦连她的手都没看到是什么样儿的。
“你还是别看她的脸了,”海燕的声音有些幽怨,“我头一回见她也以为是个男的,后来医生说不是我才放了心,前天她拿口罩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发现她……”海燕在自己被包扎的脸上画了个成人巴掌大的圈,“她脸上有这么大一块的疤,增生特别多。”
罗麦啊了一声,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她是来这儿打工赚整容费的?”
海燕不在意的耸肩:“大概吧,反正第一眼看到还蛮可怕的,现在想想觉得也还行。”
听她这么说罗麦也收了惊讶的眼神,他叹了句大家都不容易就陪着海燕拼高达模型了。
这模型是李妈妈买的,她知道海燕的年龄后立刻买了东西过来,说什么动脑又动手,不会让孩子觉得枯燥。因此最近这些日子海燕除了看帅哥美女的图片就是拼模型,几天下来累到不行。
罗麦正轻手轻脚帮她拼着,突然听海燕问:“那女的咋样了?”
海燕问的是谁不言而喻,之前她也问过,但都被罗麦他们以“案件机密信息不能泄露”这句话应付了,今天罗麦准备还用这套说辞,不过被海燕一眼识破,她摆摆手用特别不耐烦的语气怼罗麦:“你们三个大男人整天磨磨唧唧唧的干什么?我不关心你们的案件,只问问她怎么样了,我被她弄成这样,这点儿知情权还是能有的吧。”
罗麦见她这幅模样知道消息是瞒不住了,他在肚子里打了一圈草稿,罗列了语境后认为还是如实回答算了。
“她死了。”
蒋玫死了,在被人审问了两天之后利用中午十分钟的上厕所时间从住院部十三楼跳了下去,跳之前她留了一张纸条给李德峰,纸条的三分之二内容都是她在平川的经历和与她同时被□□人的姓名,另外三分之一在忏悔和怀念周游方,最后蒋玫留了一句话做结尾:我好累啊,苟且偷生那么久,我想去陪他了。
得知消息的李德峰冲进局长办公室大闹了一通,他认为是局里在未通知他本人的情况下审问蒋玫才导致她跳楼自杀。但局长不这么认为,他告诉李德峰,蒋玫在被审问的两天里都有陈教授看护,蒋玫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不适,她很正常,正常到让人怀疑她根本不是所谓的“心理病人”。
“她不是吗?她不是吗?”李德峰拍着局长的办公桌连问两句,“你告诉我一个正常人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她的心理还会正常吗?”
局长沉默不语,等不到回答的李德峰仰头长叹一声离开了市公安局。
李德峰后来去了医院看了蒋玫跳楼的监控录像,其中一个画面正好拍到了她头磕到地上,血炸成一朵巨大红花的模样,李德峰不知道她跳的时候是否清醒了,他猜想没有,因为他不敢想那个正面答案。
李德峰觉得是他害了一个女孩的一生,事实上他没错。他把一切想的太戏剧也太圆满,他利用一个无辜女孩对于职业的向往把她推入了深渊,先不管后续悲剧的种种有没有李德峰的推手,至少第一把割掉女孩信念的刀是他递的。
李奕杰在获悉蒋玫跳楼的第一时间联系了父亲,李德峰接了,两个人持着手机相顾无言了很久,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李德峰说了第一句话:“我现在只有想着这一切都是蒋玫自己的选择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李奕杰大略知晓父亲的纠结和痛苦,他问了句你在哪儿?
李德峰回答:“火葬场。”
火葬结束李德峰连夜将蒋玫的骨灰带到了周游方的身边,当时周游方墓碑左右都有了别的墓碑,李德峰在联系这两位过世者家属时被骂了一通,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李妈妈来了,她做主迁了周游方的坟,另在当地选了个新的双人墓地将二人埋在一起。
“你也真想得出来,”李妈妈骂李德峰,“要是我让你给你爸迁坟你愿意吗?”
李德峰低着头一声不吭,李妈妈瞧他这幅丧气样也没了骂的兴致,她问:“累了?”
李德峰点头。
李妈妈见他有了动静又道:“累了就回家吧,剩余的让小的们来弄,我陪你旅旅游栽栽花,你说多好。”
这回李德峰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他伸手握了握老婆的手道:“等我把这个案子拿下来。”
李妈妈露出个真拿你没办法的勾唇霸总笑:“行吧,到时候别死了就成,我可不想一个人旅游种花。”
李德峰没说话,只是把李妈妈的手握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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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德峰刚将蒋玫的骨灰带离北港,罗麦说完之后一直盯着她的那只眼睛瞧,他觉得海燕的心里应该没什么感觉,毕竟她不知道蒋玫的姓名,更不知道蒋玫的过去,二人间只有最简单的交集——暴力和伤害。
果不其然,海燕在之后恢复了在红山市一样的精神力,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和……找那个大高个护工说话。
据她所说这个护工特别可爱,逗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会脸红。
罗麦问她人带着口罩你怎么看到的,海燕兴奋的说:“她是浑身都红啦!跟龙虾一样!”
罗麦看她那么兴奋嘱咐她别欺负人,海燕挥手表示自己不会的,结果第二天护工就来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