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我来过好多次,最初我就在这儿说相声,这儿可是我的福地!”老艺术家抱拳致谢,“感谢诸位父老乡亲。”
观众热烈鼓掌还礼。
“不是我说,你们可比以前的观众好糊弄多了。”老艺术家一本正经地感慨,“老式年间,我去帅府说相声,就会一定场诗。那家伙,台下有往上楔砖的,有往上突突枪子儿的……说一段儿相声能赚三间瓦房,还附带一军火库。”
台下笑声震场。
老艺术家静了一静,对徒弟点点头:“那会儿赚的可比现在多。”
观众笑声更高一浪。
……
“我还给大帅当过幕僚。”
“是吗,您出了什么好计策?”
“那肯定是好主意,当初气的全城的小鬼子都在骂娘。”
徒弟颇感兴趣:“是吗?那您可得跟我们说说。”
老艺术家偷偷摸摸:“我跟大帅说,给小鬼子们安排食宿——吃饭的隔壁全是厕所,住宿的地方都没茅房,逼得小鬼子们没办法,都去菜地解决,解决完了回桌吃饭,这下儿好了——”
“好什么?”
老艺术家笑得挺坏:“刚才熟悉过的菜,都热乎的,全在桌子上。”
徒弟做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接了一句:“那他们是得骂娘。”
观众皆是愉快的嘘声。
……
舞台明亮,灯光璀璨。
乱世枭雄的恩怨情仇,在时光的烟尘里都付笑谈。
热烈的气氛持续到尾声。
演出结束,曲终人散场。
老人坐在后台,喝着刚沏的普洱歇嗓子。
散场的人群传来观众的议论声。
小年轻儿不知天高地厚,嬉笑中什么都敢说。
“听说高老以前给大帅当过那个?”
“胡传的吧,高老为人口碑还行。”另一个吊儿郎当地接到,“再说了,古往今来,大帅有抢唱戏的,有抢演电影的,有抢唱大鼓的……哪个把说相声的抢回来摆床头?”
另一个沉吟一番:“也许这大帅口味重。”
年轻人嘻嘻哈哈哈地走了,徒弟掀帘子进来,正听到这一句,退不出去进不得,只能站在阴影里,看老相声泰斗若有所思。
半晌,老人道,“我真叫大帅抢回去过。”
徒弟见他并无愠色,想来老人一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不至于为顽童两句胡说走心,这才凑上前来赔笑:“您说过。”
老人并不答话,只是自言自语:“大帅啊……这些真事儿,如今说出来,也没人信咯!”
徒弟一顿,觉得这天儿聊不下去了,只能转移话题,以没大没小来掩饰尴尬:“尚小楼师爷还在的时候,给我们小辈儿讲过您和师娘们的故事呢,他老人家一直纳闷儿,您一辈子娶过八个师娘,您最爱哪个?”
“我最爱哪个?”老人接道,“我最爱英雄。”
徒弟在背后直抖搂手,心说幸亏这会儿没叫记者。
老人却幽幽又道:“哦……你那个师娘,就叫英雄。”
徒弟:“……”
老人又问:“知道为什么我成了相声泰斗老前辈吗?”
徒弟:“……”
“对,你想的没错儿——因为我比我的前辈们活得都久。”
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