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这一生就只爱他一个,只有他一个妻子。陈亮是管家福叔的后代,我俩死后,宅子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再过了许久,福叔回来,重新修葺了宅子。他本姓王,家在山西,已有妻儿。他年轻时出来打拼被我爹救下,后来为了报答我家,便将陈氏保留了下来,世代生存与此,以致后世都以为自己是陈家后代,拜的陈家祖宗。”
“哦,这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姜宸怃然,“那你们……是怎么死的?”
姜宸看见陈至秦的脸上划过了一道血红,那竟是泪,一个鬼的泪,红色的泪痕与他苍白的脸,组合成一副诡异惊悚的面孔。
只听他道:“说来话长。抗战胜利后,我退了役,国内形势紧张,内战一触即发,我不想趟这浑水,一心想着回家拜堂。经过战火摧残,陈家的商号都没了,仆人早已散去,只有福叔一如既往地留在陈家,我气力大,便寻了个在码头卸货的差事,勉强持家。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就这样安稳地过了一段时日,虽说日子清苦,但却是这辈子最为快乐的时光。我们都以为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我们都错了……”
第7章破宅断塔
1965年,□□爆发。
铺天盖地的□□如病毒般席卷全国,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江城这座千年古城,自然是作为了封建残留的代表。
街上成群结队的红卫兵,一边走着一边叫囔: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街边的那一座座贞洁牌坊,本作为荣誉矗立百年,此刻被一帮崽子敲敲打打,发出不堪重负的□□。
牌楼,深宅,古塔,随着古建筑一座一座地倒下,人群中爆发的是胜利者的欢呼庆贺。
接着,便又一路地“革命”“造反”下去。
旧时的地主自然不能幸免,被挑事者盯上是迟早的事。
陈府外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一个个举着火把。向大宅里面的三个人叫嚣:“旧地主反动派快出来!今天我将代表人民大众披露你们的罪行!”
“再不出来,我们就烧了你的老巢!万恶的反动派!”
“瞎囔囔什么!”开门的,是陈至秦,“臭小子,老子当年打仗,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们这阵势,是要杀人啊!快走开,别在老子门前撒野,不然给你们好看!”
众人都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愣住了。许久,一个学生从人群里钻出来,说道:“大家别怕他!伟大的□□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是祖国初升的太阳,是祖国的花朵,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有一人出头的,众人的胆顿时大了不少,左一句右一句喊着。
“对!众人拾柴火焰高!”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干不过他一个?”
“绑了他!烧了这宅子,他弟弟还没出来!”
说干就干,有人就将火把扔了出去,顿时,便有无数的火把如火流星一般坠向陈府,须臾便火光冲天,映亮了古城的半边天。
“你他妈——”陈至秦一拳出手,那个最先叫嚣的人打飞在地,鲜血直流。
一时场面哄乱,人们围攻上来。
陈至秦哪里抵得住近百人的拳脚,终究是被打倒在地。
陈寻此时跑出,“不要打他!求求你们,不要打他了!”望着陈至秦鲜血直流的脸,他几乎是跪着苦苦哀求。
“不是和你说过,躲在里面不要出来吗?”他本来躲在地窖,大火烧不到,至秦叫陈福守着他,他不放心,便打晕了陈福跑了出来。
“终于出来了,你们这两个封建毒瘤。快,都绑上,带到码头□□!”
俩人便被众人捆绑着带到了码头。
天色暗了,起了雾,隐约可以瞧见江对面宝塔的墙被火光照得通亮,塔底,也是一群挥舞着锄头的汉子,一面进行着他们伟大的“革命”,一面喊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两人被压跪在台上。
“哥哥,他们,这是怎么了……”看着台下默然的人们,这些,都是平日里相亲相爱的父老乡亲……不知是江风太冷,还是人心太恶,陈寻不住地发抖。
“寻儿,别怕。哥哥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待你一辈子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