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安静用餐。恋人不爱说话,而陆野一向话不多,餐厅里只有筷子触碰碗盘时的清脆声响。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只要恋人待在自己的身边,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很舒适。
恋人吃饭总是细嚼慢咽,而且食量也小,陆野总忍不住地想要夹菜给恋人。
看着恋人因为碗里的食物变多而苦恼的表情,陆野不禁轻笑道:“小远你总是让儿子别挑食,多吃饭,其实儿子吃的可比你多。”
“幽鸣他要长身体,当然要多吃了。你总是往我碗里夹菜,我自然会吃不完。”恋人不服气地反驳。
“你才是需要多吃的那个,总是那么瘦,摸起来身上都是骨头。”
陆野说着,又拿挖了一大勺的西芹虾仁在恋人碗里。
魏思远闻言挑了挑眉,夹着菜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经意地问:“太瘦的话,你不喜欢?”
“当然,我希望你可以更胖些。”
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身体总是很虚弱了,陆野在心底默默说着,有些出神。
其实,恋人的身体一直都是他的郁结。年少时的自负轻狂,竟以恋人的健康为代价,若可以的话,他希望伤元气,动筋骨的那个,是自己。
听到陆野的回答,魏思远不置可否,继续吃起碗里的饭菜。
其实,恋人并不总是话少。当说话的对象换成是小孩子时,就像遇上了知音,他总能将漫无边际的对话进行很久。因此,对陆幽鸣烦人的十万个为什么,恋人总能耐心回答。两个人简单又毫无逻辑的对话总能坚持很久,难怪陆幽鸣那小子那么喜欢粘着恋人。
晚饭后,恋人说吃得太多,想要去屋外的花园散散步消食。
想一起去的陆野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所打断了。
接起电话,听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那个被他父亲护在别墅十年,却一直半死不活的神秘人,竟在一个星期前,醒了。
父亲有一栋临湖靠山的高级别墅,戒备极其森严,任何人的出入都必须先经由父亲本人的同意,里面有父亲从国内外花重金请来的医疗队伍,几十个人每天的工作都只围着那一人。别墅的主卧成了病房,房内昂贵的精密医疗器械,都只是为了维持着那人的一口呼吸。
外人一概不知那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也没办无法得知。于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冷淡薄情的陆川,心甘情愿地耗费如此之大的人力财力。
陆野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就连母亲也不知晓。
不过,他希望对方能像之前一样,永远躺下去就好。正是这个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的人,夺走了父亲陪母亲的时间。因为日渐憔悴的母亲,他对这个陌生人总是带着一丝敌意。
恋人静静地站在一旁,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陆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稍等。不想恋人在一旁枯等,于是抚摸了下恋人的头,笑道:“没事,你先去散步,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恋人眨了眨眼,点头离去。陆野则转身走进书房,继续听电话里的汇报,目光深沉……
夕阳退出地平线,不留一丝余晖。整片天空都透着绸缎般的幽蓝,无边的蓝延绵至远山的尽头,直至视线无法抵达的远方,夜空下,万物染上了萤火般的蓝晕,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氤氲着轻如薄纱的蓝雾。
走到透明玻璃花房附近时,陆野看到了静坐在草坪上的恋人。
恋人似乎被暮霭浸湿,比雾还薄的蓝笼罩着恋人。一阵风吹来,四周草木被吹得簌簌摇摆,恋人的发丝、衣摆也随之飞扬,好像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宛若隐于幽蓝中的恋人,吹散不见。
陆野走到恋人身后,将外套脱下披在对方身上,仿佛有了自己衣服的掩盖,恋人就能与那片诡异的蓝色隔离开。
恋人用手扯了扯披在肩头的外套,好让它不被冷风吹落。回头看着陆野,唇边浮现出宁静的微笑,眼里藏着一片汪洋,闪烁着好看的深蓝,似能勾魂夺魄。
陆野看着恋人干净的笑容,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这样将喜怒毫不掩饰地呈现在的脸上的恋人也很容易懂。可是,当恋人转转头,表情专注地遥望夜空时,陆野又觉得猜不透、看不懂了。
他沉默立在恋人身后,仔细端详着恋人的侧脸。
坐在石头上的人看天,静立一旁的男人则看他。
等到天空布满星光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感受到逐渐降低的温度,陆野担心恋人会着凉,便拉着恋人微凉的手,一起走回家中。
给浴缸放好热水后,陆野让恋人先去泡澡,好去掉在外面沾惹上的寒气。
恋人经过身旁时,陆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一起洗?”
闻言,恋人顿住,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