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咱有话好好说哈。您跟阿姨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坐下来说不好吗？”
“谁跟这个X子养的是一家人？”王阿姨突然从沙发上抓起一个靠枕朝余彬他爸扔去，我暗叫一声“糟糕”，“你赶紧给我滚，动不动就打人，你算什么男人？在外面受气，就来打我们，你赶紧滚！滚！”
“妈了个XX！”余彬他爸奔向沙发这边，我和余彬赶紧去拦他，他把我朝旁边一挤，右手已经扯住王阿姨的头发，王阿姨和余彬撞在了一起，我卯足了劲推开余彬他爸，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擂在我的后背上，余彬绕过茶几，抱住他爸的后背。这个男人果真力气大，他踩了余彬一脚，余彬痛叫一声松开了手，我也不敢再跟他纠缠，忙去看王阿姨有没有伤到。
王阿姨捂着半边脸，瘫坐在地上哭着，我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余彬也蹲了一下。余彬他爸站在茶几边看着我们，忽然转身走进厨房。这时门被敲响了，应该是方墨到了，我三步并作一步，冲过去开了门，果然是方墨，他闪身进来，摸了摸我的头发，靠着门低声道：“找停车位找好久……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里真是乱成一团，你来了就好……”
“灿若哥小心……”
我刚准备转过身，眼前闪过一线寒光，那一瞬间我扑到方墨身上，后背猛地传来钻心的疼痛，紧接着大腿和胳膊也出现相似的痛感，耳边是尖叫声和怒吼声，视线被红色充斥，我终于支撑不住滑到了地上。
声音开始变得嘈杂，最终汇成了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像极了近二十年前的那个酷暑的午后的蝉鸣。窗帘拉着，房间有些昏暗，风扇无力地转着，空气燥热。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某种湿黏黏的东西贴上了我的皮肤。我睁开眼，发现短裤已经被脱到膝盖的位置，那个男人正在我的身上乱摸。我抄起水枪射向那个男人面门，趁他愣神的当儿跳下床，径直奔向屋外，男人追了出来，但我先他一步开了门。
门是朝里开的，夏天的白光瞬间涌进来，站在白光中的是赵燃，他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拉着我朝他家冲去。热风扑面而来。
那年我十一岁。赵燃十二岁。
五十七
似乎是消毒水的气味。我动了动手指，有些费力地睁开了双眼。毫无疑问我躺在病房里，我歪过头看了看，一个男人趴在床边。这番动作已经把他惊醒，他抬起头看向我，是方墨。
“灿若你醒了？！”方墨目光闪动，神色满是惊喜，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避无可避。我盯着他，嗓子有些哑，“你胡子该刮了。”
方墨笑了笑，“看来是没事了，都能贫嘴了。”
“我睡多久了？”
“整整三天。你是不是傻？看到别人动刀子，你不会躲吗？还把我抱那么紧。就余彬他爸那样的，我一个打三个。”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哪里想到那么多？早知道我就躲开了，谁管你……”方墨忽然俯下身吻在我额头，“喂……”我刚准备抗议，他已经直起了身。“这又不是单人病房……”我小声嘀咕。“没事啊。”方墨笑得一脸无赖样，指了指床边的蓝色隔帘，“对了，灿若，我跟你说，你妈也在这。中午的时候姜玲陪她出去买东西了，估计快回来了。”
“我妈？”我忍不住咳出了声，“她？她怎么来的？”我盯着方墨，“你怎么找到她的？”
“你别急啊。那时候你失血过多，医生说先抢救，但家属要到场，而且这么大的事也不能瞒着阿姨啊对吧？正好之前有次我看到你解锁手机，记住了密码……哎你别瞪我啊，我不是有意要看的！所以，就是这样，你不高兴就骂我吧。”
“骂你干嘛？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这事没必要让我妈知道，惹得她担心。不过既然她都来了……对了，余彬跟他妈怎么样了？他爸呢？”
“他们母子俩没事，余彬回去上学了。他爸已经被拘留了。”
“这样啊……”我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什么人走了进来，窗帘遮住了我的视线。来人走到床前，是严美丽，她身旁站着的是上次在福利院见过的姜玲。
严美丽直直地看着我，大概她没料我会在她出去的时候醒了，我喊了她一声，“你要吓死我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要不是……”
“阿姨您坐！”方墨把凳子让出来，严美丽点点头，“要不是小方……灿若啊，你想吃水果吗？我刚买了橘子，还有别的东西。”
“我现在不想吃，你放着吧。”我冲严美丽笑了笑，“你来几天了？”
“我接到方墨的电话就赶过来了啊，谢天谢地……”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妈你就别担心了啊。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你不要上班了？”
“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医生说你最少得躺两个星期呢。”
“这不是有……”我朝方墨望去。“你还说！”严美丽也看了看方墨，“人家小方不用上班的吗？这几天晚上他都不让我待在这，他自己守了你三天，我感觉他瘦了一圈了。小方啊，现在灿若也醒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就行。”
“是啊。方墨你别耗在这里了，有我帮着阿姨就行了。”一直站在墙边的姜玲发话了，上次见到她，她还留着长发，现在剪了短发。我朝她笑了笑。
方墨看着我，似乎有些犹豫，我倒是真觉得他有些邋遢，头发乱蓬蓬的，毛衣还是那晚去余彬家穿的那件，下巴上也生了厚厚一层胡茬。“你先回吧。现在也还早，真不行，你晚上再来，可以吧？”听我这样说，方墨倒是没再说什么，拿起他盖在被子上的羽绒服，转身离开，姜玲看了我一眼，也跟了上去，床帘隔出来的小隔间里，只剩我和严美丽。
“疼吗？”严美丽把凳子朝床边拉了拉。我摇了摇头。
“我跟你爸说了，他这几天实在抽不开身，估计下周会过来。”
“嗯。”
“上午那一家的母子俩来过，那小孩是叫……余彬吧？”
“嗯。”
“好好养着，今年过年迟，不回去过年也没事。”
“嗯。”
“你这孩子，老‘嗯’个什么劲啊？是不是嫌我烦？”
“不是，没有，你说，我都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