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影侧耳认真听她温柔的说话。
他能感觉到傅玉的心很柔软,温温柔柔,很体贴人,不禁由衷笑起来。萧廷喜欢她是有理由的,能娶到她,真是天大的福气。他这么想着,听见空旷的园子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他转过头,稍稍推开傅玉。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在来人看来,便如同粉饰太平。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灯光不是太亮,待那人走近,他才认出是萧廷。萧廷似乎也犹疑着,直到走近,才确定看见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人相依偎的身影上,傅玉的脸枕在梁松影肩头,犹未察觉他的到来。他的心忽然一抽一抽的,抽搐疼痛起来。
他没等梁松影说话,转身就走,把门一甩,哐当哐当响。
梁松影脸色大变!
蓝俊力在窗边喊,“廷哥!”又转头,“Lan!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他的语气充满失望。梁松影和傅玉分开,走过来,一问蓝俊力,发现确实是萧廷误会了,傅玉立刻追出去,梁松影脸色变得更难看。
蓝俊力发觉他情绪激动,抿着唇,一副极度难堪的样子。他抬脚要走,挥开蓝俊力挽留的手,这时,听闻动静的李明辉赶过来,还有和梁松影同来的任泽余。任泽余握住梁松影的手臂,用沉稳从容的语气问:“没事,别急,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萧廷把我当做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生气走了。”梁松影的眉头皱着。
李明辉一听,就知道这事的症结,“Lan,萧廷他今晚高兴多喝了几杯,脑子不清醒的,你别认真,明天你给他解释一下,什么误会都解开了。”
“是我不好,明知他们快结婚,还和傅玉走这么近。我……我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好吗?是不是还有些朋友没来?”
“那你先回去,来日方长,改日再聚完全没问题,我会跟他们解释。”
“好,麻烦了。”
任泽余陪着梁松影往外走。
李明辉看着他俩,忽然叫住梁松影,“我送你回去吧,Lan。”
任泽余回头微笑说:“没关系,我来送就好,李先生还要招待客人呢。”
梁松影挥挥手。
回公寓的路上,任泽余开车,注意到副座梁松影的情绪又陷入低潮,侧头望着窗外,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态双手环胸。他说:“Lan,你很幸运,有一个像傅玉小姐那么知心的朋友,别人很难理解你们的纯洁友谊,萧廷……”
“我明白的。”梁松影用手背盖住眼睛一会儿放下,“他们快结婚,我应该避嫌。”
“别厌恶自己,别把他人的目光与评价当做真正的自己,你要认清你自己是谁,是怎样一个人,并且坚信自己就是这种人,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误会你,你始终是你自己。”
梁松影似乎从他的话里寻找到力量,精神振作了一些,“谢谢。”
任泽余微笑,“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抛开这层关系,我们还是朋友。”
梁松影勉强地回以一笑。
他一个月前去美国探望代孕流产的年轻妈妈,没想到在酒店遇见任泽余,十分有缘。听闻他要去非洲探险,任泽余提出同行。他觉得任泽余原本没有去非洲的打算,大概是担心他一个人才那样说,当然婉拒了。谁知,任泽余很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每晚到房间找他做非洲之行的计划,听得他很心动。两人齐齐动身,玩得愉快,身心放松,上个星期三一起飞回Y市。两人俨然已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不拘泥于医生、病人的关系,况且任泽余一路十分关注他的心情,富有技巧地引导他走出情绪低潮。
这次回来,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但和晏望霄那段感情像一个永不落的太阳,嘲讽他一生的败笔。晏望霄对他动手,不是真的无动于衷,而是失望透顶,身心不得劲。
“好歹我们相爱过……”这句话他原话奉还。
晏望霄有洁癖,有不能接受的底线,他也有。他想了好久那晚晏望霄在酒店和伦守诚被捉奸的事,晏望霄应该是越发不能忍受和他同在一屋檐下,又不是那种会主动提分手、雪上加霜的人,于是做了一场戏给他看,触一触他的底线,看他的反应。如果这是晏望霄逼他主动离开的方法,他无疑是成功了。一步一步踏入晏望霄精心设下的爱情陷阱,无论是这段感情的开始,还是结束,一切尽在晏望霄掌控之中。
任泽余将他送到公寓门口,看着他进去,才离开。
梁松影回到公寓,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室内静悄悄,灯火通明。他仰头望着并不十分刺眼的灯光,感到遗憾。从前他喜欢神秘的黑夜,常常在夜深时创作灵感如潮水上涌。如今黑夜只让他感到危机四伏,邪恶绝望。
他把手机在手指间翻来转去,不时用手指点一下,让屏幕常亮。屏幕显示着通话界面,联系人调出了“萧廷”。萧廷为人寡言,他却以为是萧廷是最懂他的人,他和傅玉以前是过从甚密,但何时有过逾矩龌龊,萧廷对他的误会让他异常难过。
他一边难过着,一边开解安慰自己,坚定着对自己人格品行的信心。这个过程好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熬过被焚灼的痛苦,才可见光明。
犹犹豫豫,他终究把电话拨了出去。“嘟——”一阵声音之后,自然挂断。隔了五分钟,他再打一次。电话总不通,他缩短了拨打间隔时间,较上了劲,非要打通不可,先前那些忐忑全然无踪。
打到萧廷手机关机,他又接着打他家里的座机。如此反复半个小时,他累了,揣着手机去洗澡。洗到一半,手机铃声响起来,他赶紧洗净手上的泡沫,拿干毛巾胡乱擦几下就按了通话键,“喂你好,我是梁松影。”
“……我知道。”
“请问你是谁?”
“别玩。萧廷。”
“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萧廷?”梁松影惊讶地问,“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萧廷,对我百分百信任,绝对不会把我当做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下流猥琐胚子。”
“Lan,你别这样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没有。我只是……”
梁松影用毛巾把自己裹起来,站着静静听他讲。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傅玉,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我,或许根本没喜欢过我。我总陪在她身边,不管她经历低潮还是巅峰,她大概觉得我是个可依靠的男人,感激我,才跟我说,要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