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家不成也这么说。“大半夜闯进来,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奶奶的竟然是一炷香就算好了在床头把我娘子拉起来转圈圈庆祝!庆祝个鬼!”
趁着家不成强行掳走王平飞出院子不知道去往何处休假,梅子青拉过踏雪的银算盘就走。
飞鸟阁澄明的月色照着广阔的湖面。银算盘在脚步声中偶尔奏出清脆三两点。
踏雪:“我们这样,是要手牵手入洞房吗?”
梅子青:“想?”
“自然是想的。”踏雪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迷恋。
“想就跟我来。”
算盘的一头牵着满脸娇羞的小娘子,另一头攒在梅子青宽大的手里。两人并排坐在飞鸟阁凉亭内。
“雪儿,”梅子青拉起踏雪两手,裹在自己拳头下,凑近自己的下巴,两只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勾着人。“我不是傻子。也并非无心。你待我如何,我自是知道的。你可想,我待你如同你待我一般?”
踏雪点头,咬着唇。“想。想要你想得丧心病狂。”
踏雪的唇不点而朱。此刻泛着一点水光处留下三两齿印。许久不曾消散。可见咬得多狠。
梅子青想伸手抚平那一点波折,又怕手指太过粗糙。他想覆上自己的双唇,用柔软的舌头拂过那一点伤痕。手,抚过踏雪娇嫩的脸庞。唇,落在踏雪耳边。
他终是不敢。在这身份不明的时候,在这前世今生混乱不清的时候,在这记忆如一团乱麻的时候,在这死期将至未至的时候,他不敢放任自己的痴心。声色享乐之后若不能继续相拥,注定只能徒留满地空虚。他负不起这个责任。那么,再汹涌澎湃的潮水,也须得用一线理智死死压制。在确定自己能完完整整交托一切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说。
“雪儿,我们什么时候上京城,找菊知秋?”
本应早知,为何还对那突然凑近的体温着迷?踏雪在心里笑自己:终是痴心妄想。一腔春水冻结成冰。面上挂着淡淡笑容轻推开梅子青。“我不建议上京。”
“为什么?在王家养好伤,做好万全准备上京。这不是一早就约定好的吗?”
“你也曾约定与我生生世世,现在又如何?”
见他不答,踏雪的心彻底凉了。冰碴子顺着结冰的河面扎入滚滚的源泉里,叫它翻不起半点浪矢。膝头一暖,毛躁躁的一物钻进怀里来。似春来大地,吹开满山花。踏雪能听见自己心里冰封裂开时候的啪啦啪啦。
梅子青把脑袋埋踏雪肚子里,使劲儿钻,撒着娇要他答应上京。“小青青这么听话,你说不吃肥腻的小青青这几天都给你做的豆腐花芝麻糊。你说家里大事儿小事儿全听你的,小青青听啊!那你倒是快点答应小青青啊。小青青要上京。宝宝要上京。”末了,这三岁的小青青搂着他腰晃了晃。发出古怪的“啊恩”“好嘛”。
踏雪被他这么一抱,心头成了趵突泉,咕噜噜往上冒着温泉水。恶意撒娇!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臭不要脸的小青青!
“哼哼哈嘿!”
踏雪在人耳边这么爆发性攻击,梅子青捂着耳朵坐直了身子。“干嘛呢?”再无方才半点孩子气。
踏雪怀里一空,膝头一松,这才正儿八经跟他讲道理。“京城现在很危险。你这几日忙着王公子和家不成的婚事有所不知,薛如银他现在是大灵的国师。”
“怎么可能?”
“他救了大灵国的太子。”
大灵国皇帝勤政爱民。奈何子嗣一途,仿佛受到诅咒一般,皇子是生一个死一个。生到第十八个,也就是病弱的太子,这才止了这毒咒。太子慕春寒封号十八皇子。奈何生有顽疾,不能武。皇帝用最好的太医,太医用最上等的药材,依然无法改变太子这异常的身体。直到有一次异邦献上一条鲛人。鲛人流泪成珠。捏碎珍珠,抹在伤口上,伤口全无,还特别滑。大量的鲛人被捕进宫,养在水牢为太子服务。谁知看管不力,鲛人逃脱了。皇榜通缉也逮不住那小贼。那之后,太子病情难以克制。皇帝张榜求贤。薛如银揭了皇榜治疗病弱的太子。于是被奉为国师。
踏雪说完,梅子青依然坚持上京。踏雪耐着性子问:“小青青为什么一定要上京?”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是什么。我一定要上京!那里藏着我的过去,决定着你我的未来。那里有我的根,我的过去,我的一切。我,之所以成为我的所有理由。”
“如若不能?如果我们不幸被捕?你还要去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雪儿,我佩服你深谋远虑。但是我不希望你被思虑蚕食心性。世间万物不是想一想就能知道的。就好像猴儿教我做槐花炒蛋。方圆镇每一户人家谁都知道怎么做。可你不开火炒一次,你永远不知道盐放多少槐花出水怎么搞。我相信知行合一。也相信事在人为。就算有个万一,我都始终相信你能逃出生天。”
“你凭什么相信?”
“凭你的聪明才智。凭我要护着你的这份心意。”
“那你怎么办?薛如银的目标是你。”
九道八卦皆不如人。还有这不知何时反噬自身的妖气。梅子青自知对上薛如银他是半点胜算都没有。纵然如此,他依然相信。“师父说过,要我等到28岁。换句话说,你的小青青在28岁之前受再重的伤,流再多的血,也是死不了的。你看薛如银的竹箭都穿心两次了。我还没死。”
乱来。这算什么解释?看梅子青信誓旦旦,踏雪没在他面前质疑他的师父。只道:“你曾与我许诺白头偕老,你食言了。你也曾答应乌云宠着我,我拒绝了。这一次,你又想拿28岁来骗我这一年吗?”
“这一次我要是食言根本活不过28岁。万一成功了,我许你这一世又如何?”
“为何只是一世?当初你可是许我生生世世。”
“那很明显是假的。今世有今世的愁苦恩怨,来生有来生的酸甜苦辣。一碗孟婆汤入喉,纵你是天王老子也要重新开始。我只许诺我能做到的。因为我一旦许诺就要做到为止。用一年寻寻觅觅赌一生欢欢喜喜。你赌不赌?”
“你为何每日戴着这红头绳?”
“方圆镇的村民说我是狼母养大的孩子。这红头绳就是狼母生前所戴。知秋也曾与我说过以我的本事用不着依附这狼母过活。他说我当时一脸得意告诉他:‘知秋,原来肉不是只有生吃的,可以清蒸红烧香煎风干做腊肠!还有生蚝!蒜蓉烤!天下第一美味!’所以我想,这红头绳对我必定是十分重要,我不怕被人笑话,天天戴着。说不定哪天就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