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临风就站起来,像他当初在班级里和女孩子们炫耀时的拔剑那样,利落地从身上抽出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
秦州呼吸一时间都要吓停了,他根本不知道宁临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他紧走一步就要去挡:“临风,你把那东西拿开!”
宁临风回头看了他一眼,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一眼,他说:“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说了和你在一起,就要在一起。我这个人,是不会食言的。”
宁临风母亲李女士盯着那匕首面色可见的慌了:“临风,你干什么!那东西,那东西不是一直放在你房间里吗?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宁临风没说话,只是和母亲对视,一身凛凛凶气,眼神却又有哀求,他父亲狠狠盯着他,听了母亲的话,替他答道:“他怕是早就想到有这一天。”说完又招招手,让人进来,冷哼道,“我今天便是要让这男孩子出不了我们家门,你又要怎样?”
没人进房间,但宁临风知道外头此刻已经围满了人。他对自己那么狠,抬手将匕首往脖子的方向凑了一寸,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线,密密麻麻往外冒血珠。可他神色淡淡,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
秦州都疯了,他与宁临风在一起的时候,哪里舍得碰他一根手指,他下意识吼道:“临风!”
宁临风没回头,只是轻声说:“你不要动。”
他母亲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拉着他父亲的手,摇了摇头。
他父亲拧着眉头看他,眼里是无数伤心失望与心痛。
宁临风见父亲那样看他,心里抖得厉害,手却半点也不抖,就搁在那,任血珠把他毛衣染红。
他说:“爸。”
良久,他父亲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走吧,出了这门,以后便不要再叫我爸了。”
宁临风眼圈一下红了,但他咬咬牙,硬是一声也没吭,把匕首从脖子那放了下来。
后来他爸上了楼,她母亲叫了医生来给他包扎好,在他走的时候,同他说:“临风,人做事,最重要的是,不要后悔。”
宁临风忍着眼泪,坚定地答:“我不会。”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从他家里出来走了几步,宁临风就停下了,他说:“我不想走路。”秦州本来要打车,宁临风摇摇头,又说:“别打车,车里太热了。”
秦州看着他,忍住眼泪,想碰一碰宁临风的伤口都不敢,他走到宁临风身前去,俯下身子,说:“我背你。”
宁临风就乖顺地伏到他背上。
他开始说话:“我小时候,特别不懂事,上房揭瓦这些小事便罢了,我还爱打架,我打完别人,我爸回来就打我。那时候我惹得最大的一件事,是初中打断前市长家儿子四根肋骨。”
秦州便顺着他说:“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宁临风似乎是笑了一声,有点得意地答:“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揍他揍得不冤。我也没找别人,别人也不敢,就我自己。”他顿了顿,“不过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打过架。”
秦州问:“是你爸爸回去打你打得很了吗?”
宁临风又笑,答:“他打我是挺狠的,我一星期没起来床,但我根本不怕他。我后来不打架了,是因为有天晚上饿了,下楼找吃的,听到我爸我妈在房间里说话,我从来没听过我爸那样说话,他叹息着说,临风这个脾气,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他可怎么办呢?”
秦州感觉宁临风眼泪簌簌往下落,砸到他皮肤上,一烫一道疤。
他也跟着疼。疼得眼泪跟着掉。
他听见宁临风哽咽着说:“其实我知道,我,我这些年过得特别任性,我高中时候上课不好好听课,考试动不动就一笔不写交白卷,带头逃课爬水管去网吧打游戏,其实,其实,不是我能耐,是因为我身后有我爸。我从小长到现在,什么都要最好的,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是,不是因为我自己有什么能力,也是,也是因为有我爸。”
秦州心疼的几乎要抽搐起来,他轻声说:“别怕,别怕,临风,以后你身后还有我呢。”
宁临风在他背后摇摇头,特别用力地摇摇头,挣扎着下来,说:“不行,不行,真男人要自己闯出一片天,我以后,我以后也要像我爸对我那样对你,让你身后也有我,什么都要最好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秦州沉默了一下,说:“……你不觉着你这句话说的有问题吗?”
他们面对面,两人都是一脸泪,却又忽然一起笑出来。
秦州靠过去,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他对宁临风说:“你这样对我,日后我定要百般还你,我秦州发誓,这一生,绝不负你。”
宁临风笑着看他,叹口气,眼神明亮亮,他说:“你怎么不明白呢,秦州,我不要你还我,我要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