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西试了他的新衣服,带着满腔的豪情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好一个眉目英挺,气宇轩昂的男儿,他以后,也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名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阻止他取下敌人的首级。
突然间他听到外面一阵慌乱。隐隐有嚎哭声传来。
他皱了皱眉头,正高兴着呢,丧气。他喊了侍卫:“刘木一,去看看怎么了。”
一会儿后,刘木一回来了。
平日里老实沉默的刘木一眼眶通红——后面还跟着徐桢卿。
披麻戴孝的徐桢卿。
楚西一愣,拔腿就往外跑。
王府张灯结彩的院子里,放着两具棺材。
叶上珠穿着藕粉色的齐胸襦裙——她向来嫌太嫩了不穿的,呆呆地站在一边。扶着她的侍女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西愣愣的走了上去。
颤抖着抬手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淡淡的腐臭,青白僵硬的皮肤,尸斑下依稀看得出英挺俊朗的眉目。
正是楚术无疑。
楚西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
耳边楚术的侍卫断断续续的说:“王爷和军师回来的路上遇刺……我已先写信……谁知我们先到……,小王爷节哀……”
“明年你及冠礼前我定能回来。”
父亲的话语突然从一年前的秋日抵达了楚西的耳畔。
叶子在秋风里簌簌而下,楚西感觉很冷。他转身朝屋子里走,便看见桢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桢卿脸庞如玉,琥珀色的眸子像起了雾,抿着毫无血色的唇。
楚西默默的走到桢卿面前,闷闷的说“桢卿,我没有父亲了。”
桢卿踮着脚,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知道,我也没有了。”他说完就径直走过去,蹲在徐墨的棺木旁,掀开了白布。一寸寸仔细的看着徐墨的发丝,眼睛,鼻子,嘴唇,喉咙,指尖。
然后直起身,晃了一下,砰地倒在了地上。
喜事办成了丧事。楚远之下令追封楚术为护国大将军,修朝一月。
王府中那些为了准备楚西及冠礼挂上的饰品都收了起来,换上了白绸。楚西像是丢了魂一般,整日在院子里练武。练到练不动了就去灵前跪着。
徐桢卿就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他练武,桢卿就坐在一边看兵法。他跪着,桢卿就在边上一同跪着。
跪着跪着,就一歪倒在了地上。
楚西木着脸,继续跪。
已经是深夜了,灵堂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过了一刻钟,楚西终于还是站起来把徐桢卿拖回了屋子。丢到他的雕花紫檀木床上。然后去叫大夫。
“楚西……”
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呢喃。
楚西只得重新回来,蹲在桢卿床前。
“我,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桢卿小心翼翼的说。
楚西脸瞬间黑成锅底。桢卿一言不发的爬下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来。
一坛桃花酒,楚术酿给叶上珠喝的那种。楚术每年都酿,酒柜里有一整排一整排的桃花酒。这一坛是桢卿找叶上珠要的。
桢卿给楚西倒了一杯,搁在他面前。轻轻的说:“喝吧。”
熟悉的酒香,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叶上珠失去了丈夫,楚西失去了父亲。一年前还在雅室里谈笑风生的人,一年前还皱着眉毛训斥他的人,一年前信誓旦旦说要回来参加他的及冠礼的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会腐烂会发臭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是他的父亲,他最想成为的人。
眼泪打着转儿,桢卿慢慢的向他挪过来,轻轻的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桢卿比他瘦又比他矮,楚西放任自己歪着头别扭的靠在他的肩上,脖子逐渐发酸,可是一动也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