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见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但显然二者都不是。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单恋吗?赵星见突然想笑,又有点儿想哭,自己苦恋赵景辰的时候,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当好不容易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又跑来跟自己说喜欢。
赵星见觉得老天跟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但是他却笑不出来。
帮着赵景辰擦了脸,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赵景辰靠坐在床头,赵星见在另一张床上坐着,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赵景辰才开了口,“星见,我刚刚没有在开玩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早就知道。”
赵星见早就猜到些什么,所以此刻听赵景辰这么说,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问,“所以你才要躲我,当初觉得我很变态是吗?”
赵景辰摇摇头,叹了口气,意识愈发清明,“我不是躲你,我是逃避我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从小走得太近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估了对我的感情,但是我很清楚我自己,我对你,也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赵星见静静听着,开始回想自己以前懵懂的感情,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片段和节点,觉得缥缈又不切实际。
“后来我交了女朋友,一是为了让你死心,二也是让我自己安心,我总觉得我该是喜欢女生的,而跟郑湘在一起,我也很开心。”赵景辰边说边看了赵星见一眼,发现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但我没办法自欺欺人,我对郑湘,从来都不是爱情,我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你,你就越是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害怕克制不住自己,我害怕误导你,所以我一直忍着不主动联系你,直到我知道你跟余冲在一起……”
赵景辰越说声音越小,直到说到余冲,那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又想吐,弯腰开始呕,赵星见赶紧起身去卫生间拿了个盆子,跑过去替他接着。
又吐了一次,漱了口,赵景辰坐直身子,突然拉住床边的赵星见往自己怀里带,赵星见不知道赵景辰想干嘛,只能一边叫二哥一边用力推他。
“为什么他行我不行!”赵景辰一声暴喝,甩手打了赵星见一巴掌,他这下打得有些狠,赵星见脑袋撞在床头上,耳朵里“嗡嗡”地响,左脸上红彤彤一片手掌印。
反应了好一会儿,赵星见才木木地看向赵景辰,跟他说,“二哥,你喝多了……”
“别叫我二哥,我不是你二哥!”赵景辰打完赵星见,本来也安静了,赵星见一开口,他又开始歇斯底里,“我不是你二哥,我妈嫁过来的时候就怀了我,我根本就不姓赵怎么当你哥?我爸妈为了不让奶奶伤心才一直瞒着,所以我不是你二哥!”赵景辰掰过赵星见僵硬的身体,盯着他的眼睛说,“星见,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知道吗?”
赵星见的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太多东西了,此刻还在“嗡嗡”响着,让他根本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活得有些过分“精彩”,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也全都经历了,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余冲问自己,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不开心?赵星见想,跟余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是最开心的。
用力掰开赵景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赵星见丢了魂儿似地往外走,他不想再在这间房间里待着,哪怕一秒也不想。
赵景辰也丢了魂儿一样,想去拉赵星见,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第二天酒醒了,赵景辰才记起前一天晚上干的混蛋事儿,他又去找赵星见,跟他道歉,并且嘱咐他,自己不是赵海成亲生儿子这件事,千万不要往外说,赵星见正在收拾第二天要去学校带的书,听赵景辰说完点点头,说,“我知道。”
赵星见的态度不咸不淡,再也不是之前面对自己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赵景辰看着这样的赵星见,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他觉得赵星见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变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赵景辰是喜欢赵星见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大学开学晚,赵景辰想多留在家里一段时间,他跟叶淑雅说这些天自己接送赵星见上下学,让叶淑雅多休息,叶淑雅自然愿意,心下感激又心酸。
就这样,赵景辰每天天不亮就在赵星见家楼下等着,走着送他去学校,等到晚上放学再接回来。两个人默契地都不去提赵景辰醉酒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各自怀着心思,通常都是沉默不言。
赵星见变得这么安静,让赵景辰觉得心疼,这段时间,他爸的病,还有跟余冲的事,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赵星见身上,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赵景辰想着以前像只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赵星见,心里一阵难受。
第四十七章
没过多长时间,赵景辰回了学校,但是临走之前跟赵星见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赵星见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开了春,赵星见想把冬天的衣服收起来,上次跟余冲见面,那条黑白格子的围巾他给了自己,说是今年肯定不能一起过生日了,这条围巾就当做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赵星见明明记得自己叠好放在了衣柜里,这会儿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他跑到客厅去问他妈,叶淑雅说,“是黑白格子那条吗?那是余冲的吧?我连带着他给你的那些信一起扔了。”
赵星见愣了一下,又跑回屋里,打开床头柜的最下面一层不停翻动,信果然都不见了,他又急匆匆出了门,下楼去垃圾桶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赵星见上楼之后,叶淑雅从自己屋里抱出一个盒子,猛地摔到客厅地板上,盒子摔散了,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信,还有那条黑白格子的围巾。
赵星见走过去,抱着那个破烂盒子回了屋。他听见他妈在屋外喊,“你这是要把我也气死才甘心!”
李毅伟不仅负责给余冲和赵星见递信,他还负责帮余冲看着赵星见。余冲嘱咐,不能让赵星见饿着,冻着,更不能让他被人欺负。李毅伟觉得余冲真他妈矫情,但还是答应了。
前段时间赵星见他妈妈不来接他放学了,但是换成了一个男的,李毅伟怎么瞅那人也不像赵星见的爸,觉得奇怪,于是就把这事儿跟余冲说了。
余冲让李毅伟描述了一下那男的长什么样儿,电话里李毅伟还没说完,余冲就骂了一句“我操”,然后挂了电话。李毅伟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当天晚上放学就看见余冲出现在了三中门口。
赵海辉的病情又加重了,叶淑雅要去医院,这几天都抽不出时间来接赵星见,余冲看见赵星见一个人,拉了他就跑。
跑到一个小巷子里,余冲问赵星见前几天来接他的人是不是赵景辰,赵星见说是,余冲疯了似地冲他喊,那天俩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并且最后不欢而散。
过了春分,赵海辉还是走了。
赵星见记得那是三月底了,天气还冷着,他靠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里,哭到喘不上气。
叶淑雅一夜之间白了一半的头发,整个人苍老了十岁,再不是平时精心打扮,意气风发的模样。赵星见去握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等都安顿好,回到家里,叶淑雅把赵星见赶回屋里,自己拿出相册来,坐在沙发上一页页翻看着,那里除了赵星见小时候的照片,最多的就是赵海辉的证件照,不同尺寸的,不同背景的,但都是一样的脸,一样的笑,叶淑雅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不多照点儿呢……”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叶淑雅擦了眼泪去开门,却看见余冲直直地站在门外。
叶淑雅要关门,余冲扒着门边恳求,“阿姨,阿姨,求求您,让我见赵星见一面吧,就一面,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