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做饭了,就去外边买了一些。味道还不错,将就着吃一晚吧。”齐散解释道。
“你的饭我都吃了那么久,还有什么不能将就?”周念言回侃了一句,却并不觉得轻松。
该挑明的还是得挑明,越回避,越暧昧,拖的时间一长,再说时都像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烧退了吧?”
“早退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都挺好的。”
“那你……”
“我什么?诶,我呸!炒个牛肉放多少辣椒啊。”
周念言说一句,齐散给打回来一句。他算是明白了,齐散胆子贼小。
事情摊不到自己头上,所有嘴上的“感同身受”都是隔靴挠痒。
周念言隔着靴,要挠的却是齐散的痛处。
“齐散,”周念言止住了齐散收拾碗筷的动作,“碗放着明天再洗吧。”
“那也得先泡上。”
“别泡了,放着吧,先来聊两句话。”周念言指了指阳台。
齐散点头,却先转身洗了个手,
周念言掏出打火机,又想点上两根烟。迟疑片刻,打火机火光一闪,又被他收进口袋里。没了烟,表情容易看得清。
齐散洗完手,披了件大衣,也跟了出来。冰天雪地,两人都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到阳台上受冻。
周念言踢着栏杆上凝着的冰,抬头看了齐散一眼。齐散没在看他,半张脸别过去,收进阴影里,目光放得挺远,不知道在看哪里。
“已经没什么事了吧?”周念言问来问去都是这几句话,他也不是真的怎么上心,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些话还能问什么。
“嗯。”齐散坑了声,挺细微的声音。
“没事了我也就摊开说,”周念言一脚踢碎了一块冰,他还穿着棉拖鞋,碎冰在上面一点点化开,深棕色绒毛被沾湿了一小片。
“昨晚的事,是我冲动了,真是对不住。”周念言把手伸进口袋里,拇指反复撬着火机盖。
“没,也就这么回事。”齐散轻描淡写,似乎是想把这页揭过去。
周念言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听齐散的话,不过是随便打了一炮这类简单的事,但对象是同在一间屋子的过了那么久的人,周念言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别扭。
“你不介意就行。”反正被上的也不是他。
“嗯。”
齐散又应了一声。
周念言发觉自己有点受不了齐散这种仅从鼻间发出的回答,非常轻,非常小,像捂在手心里的一口气,十指一摊,它就化了。
他开始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得把齐散弄回来,又是改名又是同居,齐散惹上的李拐子还是一条疯狗,到周家犯了好一阵子狂,给他二哥惹来了一串麻烦事。
周念言的眼睛看向齐散的左胸口。昨天一整夜,耳边除了雨声,还有他的心脏,在强而有力地跳动,像四肢健壮修长的羚羊在高原上跳跃,像一个坚硬的匣子里装了一团红火,火焰生生不息。
周念言的思想一度消极,他向来认为死生没什么区别,活着的时候日子永远在重复,死后的时间永远在静止,一切都是永恒的、不可更变的绝对静止。
齐散算是他见到过的活得比较又意思的人,拼着断肢残腿的代价续回一条命,活法却一点儿也不认真,每天都像在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他和周念言相通相似,却又截然相反。
“那行吧。”周念言忍不住掏出打火机。一抹火光在指尖跃起,把他的脸剪成一幅残缺不全的浓艳的油画。
“往后呢?你是留在这里,还是会周家老宅?”
两人裹着被单这么一滚,朋友那根线早被扯断了,何况齐散还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哪怕齐散心再大,周念言也不觉得他的心能大到两人退回朋友关系的地步。
“回去像是被赶回去似的。”齐散摸着耳后根,一弯嘴,笑了笑。
“当初不是说了指哪儿打哪儿吗?被不被赶回去不由我处置,还嫌丢人?”周念言闻言也笑,笑得总比齐散真上那么几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齐散斜侧着身子,说着要脸的话做着无赖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