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费劲』
「老子背你」
杜见锋说着立刻掏出军刺塞进许一霖手里,自己半蹲下。
「你开山,上来」
许一霖上了杜见锋后背,探出身子帮他用军刺开山。三棱的凹槽里全是砍出来的黑色树汁,顺着流到手柄上,发出植物的青气。其实这里也不都是密林,只是刚才那段路为了隐蔽才找了最难走的山道。日军已经停止轰炸,天色也暗下来,不投照明弹的情况下,两边谁看谁都是一片浓黑。杜见锋望了对面一眼,轻轻颠了颠背上的人:
「忍着点,天全黑了就能上大路了」
『不疼了,我下来走吧』
「少废话」杜见锋没好气的直接堵回去,他心里很焦躁,不光是因为陈黏米死了而产生了焦虑,最重要的是,他下午在军部开会,得知大战在即。而他此刻最不能缺的就是副官,上令下达,整顿军备,这些陈黏米做得顺手的事随着他的死立刻断档。如果大战几天内爆发,军备无法清点统计,那将带来战前准备不足的严重后果。旅座不怕军法处置,他怕的是准备不足而让原本就人数不够的国军死的更多。他并不是狭隘的人,军事法庭也不是第一次上,唯独涉及到人命,他的心里就敲得震天响。打仗,死人是肯定的,但绝不能白白送命,哪怕一条,也要填在他该填的地方。
许一霖感觉到杜见锋的焦虑,他们已经出了刚才的密林,正往树多灌木少的牲口道上走,他抬起空着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杜见锋的脑袋。
『见锋,你怎么了?』
「老子火大」
『因为陈副官?』
「是」
『陈副官殁了,你缺了副手』
「你怎么知道!」
许一霖学着杜见锋的语气:『老子什么不知道!』
杜见锋终于被他这声四不像的语气逗笑了,他笑了两声,放慢了脚步:「要开打了,他一死,老子的军需和战前准备就撂了挑子」杜见锋叹口气:「战前准备堪为全军重心,老子着急」
许一霖吸了口气,在他背上望天。星空广袤,黯蓝无极,人间在打仗,星宿却始终彼此疏离着缓慢移动。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许一霖望了一会,轻轻说道:『我给你当副官』
「不行」
许一霖没想到杜见锋回绝得如此干脆,他一愣,抬手拍上对方的肩膀:『你一开始也叫老子当副官的!』
「那是生活副官,跟战地副官不一样」
『副官还分三六九等?』
「那不是三六九等,那是跟老子去拼命!」
杜见锋猛地站住,两臂一松,许一霖没料到这手,直接从他背上滑了下去,幸而杜见锋虽然松了劲,但手还是攥着他,许一霖用左脚点地,站稳了,杜见锋这才回身。
「老子跟你说实话吧,老子…..不想你跟着上这次的大战」
『杜见锋,你又来了』
「你听我说,许一霖,你是个男人,老子敬你。但是这次开打,你绝不能去」杜见锋咬了咬牙:「老子心里不踏实,慌」
许一霖笑笑:『那老子也不当逃兵!』
「等回了阵地,我给你批条子,你跟着明天拉军需的车回镇上,抓个空你就跑回家。老子保证没人抓你,出了事老子顶着」
『旅座今年贵庚了?说话怎么跟小孩闹脾气似的』
「老子是在跟你逗闷子吗!」杜见锋看许一霖嬉皮笑脸,猛地抓了他肩膀,拽到自己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他,手指掐进许一霖肩膀的肌肉里,捏住了他的骨头。
『旅座,我真的走不了』许一霖被他掐得肩膀要断,却还是语气轻松:『我接了枪,就是军人,我保卫的是我的国家,一草一木,我都稀罕。你教给我的』
「我教给你什么了?」
『外贼未灭,无以家为』
「….听不懂」
许一霖脸上露出了个看文盲的表情,他动动身子,『旅座再掐下去,明天汪淇通的骨科就开张了』
杜见锋看他眼里被疼得泛出泪花,脸上却还是轻松无谓的笑,绷着的心忽而一软,松了手。
「汪淇通治治皮外伤还行,骨科还是算了」
『人家是国医圣手,杏林中人』
「你小子能说点老子听得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