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什么也没多说,去银行查了下存款将之尽数取出。
“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看着苏筠将钱装好,戴上口罩也没理会许飏便去路旁打车。许飏便不再问,只管跟上。
苏筠有封印在身,逃不开便任由许飏跟着。
向司机说出市郊有名的公墓后,他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今年二十七岁,本应该是个朝九晚五平庸一生的上班族。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福气。
他见过杀过的鬼比他自己的年龄还要多,生来异类却偏偏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哪怕如今他们成了他的仇人,但妇人之仁作祟的那颗心还是无力责怪他们。
他不想知道那两个究竟要做什么,不好奇自己是孤儿恰巧让他们收养还是真得就是他们的孩子。他只知道拥有一个快乐并且非常有尊严的童年,他的父母从未因为他的异类举动而另眼看过他,他没受过苦,吃穿住行一样不差,和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他根本没有恨他们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这么幸福的一个家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又究竟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回那个美好的假象?
他自欺欺人,站在真相的面前依旧要寸步躲过,哪怕一圈一圈围着行走他也不会真得踏入。
他舍不得。
在市里最好的公墓里选了两个背风的地方,连衣冠冢都算不上的墓地也不知是为了缅怀谁。
苏筠把藏着全家福的钥匙扣放进墓地里,工作人员帮忙打掉好一切后便离开。
他一个人跪在墓碑前,平静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死寂。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他想,一个千百年前的罪人为何还会活着?
如果没有他这之后的种种便不会发生了,他不需要矛盾的活着,不需要挣扎,不需要去被迫接受。他是个怯懦的人,害怕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浑身浴血的东西,害怕自己不能给爱他的人想要的需要的回应,更害怕自己作为一个替身,却连自己也扮演不好…
天空零星飘起雪花,他一手抵在墓碑上,用指肚磨砂上面的字迹,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额角碰到冰冷的碑面,他仿佛闭上眼便不会再醒来。
钻进衣服里的雪少了。苏筠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他站起身,身子一晃栽倒下去。
他想,来生或许从来都不是恩赐,而是他惩罚的延续,因为直至今日,他依旧没有自由。
许飏看着人猛地倒了下去,连忙将人扶住。苏筠咳出一口血,昏迷过去。
许飏扣住苏筠的手腕探清人的脉搏,已经鲜少流露表情的脸说过一丝悔恨。
他还是把这个人看得太坚强,又把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高了。
比怒火攻心更麻烦的是愁绪郁结。他明知这个人恨什么厌什么,却还是把对方推进了泥潭。
因为他不懂爱恨,他便用一颗麻木了的心去对待了这个世界上所以得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飏对来者道,“你来做什么?”
苏晗没理他,走近些,自说自话道,“我来看看我弟弟。”
“你这么折腾究竟是为了什么?”许飏并不想和苏晗废话。
“逼你,也是逼弟弟成长。虽然他现在转世了,但想要他命的人并没有减少。如果他不能像曾经那样强大,单靠你的力量护不了他一辈子…以他的性格,如果自己没残没死也根本不会让你来插手他的人生。”苏晗看着他们两人永远无法缩短的距离,便干脆停下脚步。“我之所以现在说这些,只是单纯想来和你换一个和我弟弟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他从开始就是个废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得鱼死网破。”许飏冷漠地问,“美其名曰从小磨炼,究竟是让他成长还是为了逼他变回原来的模样?苏晗,别把自己想的太高贵了。”
“废物…许尚书,当年弟弟保护你保护的那么好,你怎么一点也没学会呢?”苏晗不在意许飏对他的看法,他只是挖苦地说着,“在他眼里你是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在你眼里他却只是个物件,看得到摸得着,可以说话就足够了对吧?”
许飏双眼微微眯起,变作琥珀色的瞳眸让人想起林间捕食的猛虎。
寒风停滞在空中,突然如利剑般刺向苏晗。
“住手!”两处声音同时响起,苏筠费力扣住许飏的手腕欲让他收手。齐雒突然出现在苏晗身前,手中黑珍珠放出的光芒如同一张巨网,将风刃一并拢住。
苏筠看清来者,微微一愣。他从许飏怀里挣扎出来,对苏晗拱手道,“哥哥。”
“子诚。”苏晗声音异常温柔,那语气与曾经在老楼中为他治眼的时候如出一辙。
苏筠并未提起上次苏晗意识不清发生的事,而是道,“多谢兄长出手相助,朕眼睛已彻底恢复…虽不知皇兄为何流连于世,但既然生活的也不错,便莫要再入什么泥潭了。”苏筠冲他躬了躬身,便不再多说。
“齐襄王害你在先才险些未入神列,如今你记忆恢复,他为自保来日必会取你性命,你要小心。另外,你可还记得那张卷轴?”
“?”苏筠眉头紧皱,想了许久才微微点了下头,却也并未说出卷轴不曾存在的真相。
“传言齐襄王的妻子受了重伤,医治她的神医说必须要用卷轴交换…这种东西虽无化沧海为桑田之力,却诱人心神的可怕,我虽没亲眼见过,但怕就怕在无中生有不是?”苏晗道完,有些留恋地看了苏筠一样。可惜精神并不容他多有停留,苏晗轻轻叹了口气,道,“子诚保重。”他身后化出虚空,独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