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触动还是会触动,但比起从前那种剧烈又甜蜜的心跳,如今只是心尖紧上一下,再漫延出满腔苦涩罢了。
温杳伸手去拽了一下车窗外的帘子,只是还没等他碰到,那帘子便被燕崇从外面彻底撩开了。
“少吃一些,别贪嘴,一会到了那边,有小厨房做午饭的。”
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被燕崇从车窗里递了进来,里头装了四个沾着糖粉的蜜饯,温杳怔怔了举着这东西看了半天,末了腾得脸上一红。
几日前,南屏山的草药商带着小女儿来营盘送药,他盯着人家小姑娘手里的零嘴看了半天,一直偷偷摸摸的咽口水,想来是被燕崇看见了。
孕中容易嘴馋,温杳又是个没太吃过零嘴的,他缩回马车里鼓着腮帮子把蜜饯吃了个干干净净,倘若不是车马到得快,他大概能把油纸包里的那些糖粉都一并舔了。
武王城戒备森严,不比别处,好在温杳是个安生的性子,惹不出什么祸端。
沙盘的形势不好,燕崇在中路撤兵之后从上路和下路分调了人手到洛道增援,但由于人马脚程有限,援军到时,洛道已经丢了红莲岗,只剩一个秋雨堡。
而上路和下路的好局势也因此打了折扣,分走人手之后,原本事态正好的上路不敢贸然进攻,只能守着枫华谷的营盘不再动作,而下路则被恶人反扑到了无量山。
燕崇到武王城后就一直忙得不见人影,三路局势混乱,他难辞其咎,不过萧纵倒是令人意外的和他站到了一起,近几日萧纵还给远在金水镇的叶宸去信,让叶宸带着心腹去支援啖杏林。
再难的局势也能力挽狂澜,燕崇当年就是临危受命,他自然不怕面对这种乱局,只是这世上的乱局背后,总有险恶的人心。
冬日过半,大雪飘飘洒洒的覆盖了武王城,屋外嘈杂的人声打破了雪夜的宁静,温杳蹙着眉头想要睁眼瞧瞧是怎么回事,但燕崇却伸手抚住了他的眼睛。
“你安心睡,我去去就回。”
“嗯……”
燕崇掌心温热,温杳这几日一闲下来,前段时间的倦意就卷土重来,他陷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然后蜷去燕崇睡过的那半床铺里再次陷进了梦乡。
燕崇走后,外头天色未明,温杳被燕烨从被窝里捞出来披上外衫,温杳困得东倒西歪一时回不过神,直到燕烨想伸手抱他出屋,他才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燕崇被人带去了落雁城,说好听了是个问个是非曲直,说不好听就是兴师问罪。
洛道的疫病背后应该是有人暗中作乱,燕烨是被燕崇提前授意的,只要盟中动了审查的心思,那无论是凶是吉,燕烨都得先保住温杳,以免有人想在温杳身上做什么文章。
“先生,你先跟我走,我带你去安全点的地方避一避,燕崇要是没事,肯定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燕烨半蹲在床边,语气有点急,他怕天亮之后有人察觉,或是带走燕崇的那些人回过神来,到时候就不好走了。
“先生?温先生?!”
“我不能走……”
“温先生——!”
“我不能走……撤兵是我的主意,时疫,时疫的事情,也,也是我诊出来的,我不能走,我走了燕崇就……”
温杳难得理清了整件事之间的联系,他也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之前治好病患的时候燕崇没有那么开心。
“可是一旦——”
燕烨皱着眉头险些急出点毛病,燕崇这是将温杳和孩子一并托给了他,他不敢有半点疏忽。
“没有一旦,走了反倒会出事,令牌是我的,撤军也有我一半,既然是他燕崇都压不住的人,我倒想见识。”
门口的人声让温杳和燕烨都怔了一下,萧纵背着长枪斜倚在门口看不出喜怒,只是在话尾带了些惯有的张扬。
“我还没死,就算是做掉燕崇上位也轮不到别人,盟里那群杂碎翻不出天,你安心休息,一切有我。”
第十五章
宓谷地势幽长狭窄,两侧皆是绵连起伏的山脉。
深冬的夜里寂静无人,马蹄声因而变得异常清晰,温杳依旧很害怕骑马,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武王城就守着浩气盟的入口,来往不过半日,而燕崇已经被人带走了整整六日,至今杳无音讯。
眼下正是战时,燕崇一个军中主将,就算要审要查也不该这样压着消息,军中人多口杂,这么多时日过去盟中依旧不给准信,燕崇往日里的积威再高也架不住这样的折腾,假若再拖上几日,军中很可能会流言四起。
温杳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燕烨看他看得紧,倘若没有萧纵,燕烨都能直接将他扛上马车带走。
他只能用一副安神的药放倒燕烨,再偷偷跑去马厩里找一匹性情相对温顺一些的马。
他不是傻子,燕崇走后,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努力思考了很久,他仍旧看不懂所谓的沙盘和大局,但他还是能隐约找到几分端倪。
从洛道撤军之后,军中的病患们确实痊愈的太快了,他一心救人没空深追细节,只觉得病人能好就是天大的好事,然而他和其他的医者们都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