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慢慢挺直身板,将裤腿放下,见此景,吕侠知道,他又恢复到他初见时的样子:彬彬有礼,温和而不失贵气。
慢慢回头,郑瑾嘴角撇过一丝冷笑,桀骜难掩:“从我到了这个地方开始,我就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整死你,我下了那么大一盘棋,废了那么多的心力,如果达不到效果的话,你说,我会多失望!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咱们慢慢来,好戏,也许,还在后头呢。”
哐当一声,铁门关上,吕侠的世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只有那墙角的水龙头,在接近一分钟的间隙中,才能缓缓流下一滴水。
郑瑾知道:身后吕侠的眼光会随着他的移动,从楼梯到上面,他甚至能猜测到,吕侠此刻在想些什么:掉下来摔断另一条腿,或者忽然被家里的电线电死,甚至,在午夜时分,忽然闯进歹徒,将他杀死。
他才不怕这些诅咒,甚至,他觉得这些诅咒,对于他来说,让他的生活更有动力。
起码,有人会记得他;起码,还能证明,郑瑾,还是世界上的王者。
打开摄录机,郑瑾将吕侠刚才呕吐的画面,以至于,他都不愿意错过吕侠脸色的一丝汗毛,哪怕是他吐出的涎水,垂到下巴,他都觉得有意思,在反复播放的过程中,在面对他的各种丑态时,郑瑾才觉得自己的生活竟然这么有趣,这么不可思议,陌生的天地,好像对他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忽然,电话响了,他一看号码,立刻变成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吕老伯,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老人家也要好好保养的,上次我给您送去的那个西洋参,您没忘记泡茶喝吧?....对,对,对。您问吕侠(闾夏)啊?这几天我公司忙,没见到他啊,是不是和哪个美女出去野游去了?好,好,等他打电话我时,我一定要他早点回去。您老早点睡,别太操心了,他那么大个人,不会丢的。放心吧!挂了啊,晚安!”
望着夜空中的弯月,远处山道边的星点路灯,将玉龙山的轮廓,渐渐变成曲折的线,他在思念远方的故园,是否也是这般绚烂神秘,让他神之向往?
故园难归,大任未成,愁惘的情绪,在夜色中蔓延,他望着床头那个青白色的陶瓷小瓶,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浓发之中,久久不愿抬头。
脚底下,开始有轻微敲打墙壁的声音,他知道:不认输的吕侠(闾夏),开始了又一轮的不要命折腾。
也许自己真弄错了?吕侠(闾夏)并不是那样的人?可望着自己的左腿,和右肩胛的那处凸凹不平,他将自己的这个疑惑,又一次地丢到了脑后。
什么都能骗人,可眼见为实的真相,难道还会有错吗?
捂着被子,郑瑾将满满一大杯子的热水端着,对准那处床脚的暗楼梯,倒了下去。只听吕侠大声惨叫的一声,他才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楼梯口,躺在床上,却心绪复杂。
他的梦中,依然出现的同一场景:吕侠(闾夏)拿着那把滴血的长刀,追赶他,即使翻山越河,他都没有甩掉。
右肩胛隐隐作痛,他知道:一场大雨,好像就要来了。
吕风去派出所问了好几次,希望能够有大哥的消息,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十五天,整整十五天,都没有消息,别说老爸,就连他,都开始怀疑大哥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不测,这年头,即使三五天不见,也有可能被弃尸荒野,或者拐卖异乡。
“一个大活人不会无故失踪,要不是被骗入传销组织,要不就是隐匿深山,全国有联网,如果你的哥哥吕侠一旦露面,我们这边很快就会有信息反馈回来,所以,你们不要着急,说不定他到哪儿玩了一趟,乐不思蜀呢。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吕风不懂警察的这通狗屁理论,敢情不是他们家的人,怎么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是什么道理?
走在路上,烦躁的他提起一块路边的石头,正欲下脚的时候,电话响了:“郑哥,怎么了?我大哥啊,我去派出所问了,还没消息。你说他会不会....”
“哪会,你大哥是一个会武术的男人,你说,他会遭遇不测?那除非对方不想活了,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不说了啊。”
吕风没听清郑瑾那边说了什么,他好像急急忙忙就说了一句话:今晚他过来再说。
吕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郑瑾已经挂了电话,只留下烈日炙烤的他,在那一片愁云惨雾,胡思乱想。
故意挂断电话,郑瑾的本意很明确,也很有深度:一来通过吕风的口,得知吕家人的动向,二来安抚住吕家父子的情绪,让他们自然的相信他,从而按照他希望的路线走。三来就是搞好关系,利于后面的计划。
望了望站在面前的小秘书,郑瑾严肃地抬眼:“我出去一趟,有事打电话。”说完这句,看了看外面白晃晃的太阳,架起墨镜,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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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墙壁上水泥印子还未抹平的痕迹,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吕侠一米七八的身子,勉强可以站立。可眼下,被郑瑾给拿铁链子锁着双腿,他想移动的最大范围,也只是直径一米二之内。
左手伸展到最大限度,他能够到那处水管的接缝凸起处,那里,有一个水龙头的连接头,连接头上有一个尖尖的铁皮钩子,是安装水龙头的配件,这个配件,如果能够把它拧下来的话,也许就能打开腿上的链子。
这个想法不是今天才有,一进来,吕侠就是这么琢磨的。
每天,他都会摸摸那个东西还在不在,希望,随之就能升起。
昨夜,郑瑾拿热水浇他,害得他伤口好像又发炎了,浑身好像开始发烧了,今天,要是再不想法子逃走的话,保不齐还真死在这里面了。
听着上面的人走路、锁门的哐当声,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摸上铁皮钩子,用了不少的时间,在咬紧牙关费力的把它拧下来,可拧了好几次,那玩意儿纹丝不动,额头上、脸上,甚至眼睛里,汗水不住往下流,加上浑身的酸痛感,让他在心里不住的叫骂起来。
手指甲抠破了,他能感觉到到有血出来,黏糊糊的,在手指尖上,继续咬牙,弓着腰再试,脑袋里嗡嗡的声音,眼前不住的冒金花,这些人体的生理反应,好像都在提醒他:人体极限快要到了,该放弃,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