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现在没断。”李郅痛得脸色发白,但仍然强忍着痛露出笑来,让手下放心,“缝好看点,我可还没死。”
“给你绣个花好不好?”“李郅!”
顶着一头湿发跑进来的萨摩第一句就问凡舍众人的下落,“他们呢?”
“三炮刚刚回报,都找到,除了李师傅挂了彩,大家都没事。”李郅拉他坐下,单手拿过他搭在肩上的布巾给他擦头发,“夜深露重,别着凉了。”
听见众人平安,萨摩才松了口气,紧绷一夜的神经放松,倦意便成倍袭来,他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李郅肩上,对双叶问道,“他的伤怎样了?”
双叶仔细地给李郅缝合伤口,“这刀有点深,先缝合起来,如果没有感染,三天以后拆线,但到时仍然要观察伤口的情况。”
眼见萨摩一脸心疼得好像这刀是划在他身上一样的表情,李郅故意岔开话题,“我走到一半便猜到了这次走水是伽蓝遗民想要制造混乱把你掳走,但我没想到你不在凡舍而在开远
门,来晚了,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对你还有隐瞒。”事到如今,萨摩也无法不把一切都交代了,他对双叶道,“双叶,等天亮了,你去把紫苏跟三炮都叫来,我跟大家说明白到底这是怎么一回
事……现在,我只想睡觉。”
“嗯,你们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双叶的态度却不甚惊讶,李郅猜想是紫苏已经跟她说了,他对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双叶也笑了,她放下一些止痛宁神的药,便退了出去,让两人安静休息。
萨摩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闭,几乎就要马上睡着了,李郅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他身上,也躺下休息。
“即使再有下次,也不要这样做。”
“我现在答应你也没用,”萨摩闭着眼睛回答,“还是会控制不了的。”
“萨摩多罗,我不像你那么贪心。”李郅起身,伏在萨摩身上,轻轻拍他的脸让他睁开眼来,“我只想要一件事,就是你安全地活着。”
“我也很想活着!”萨摩压抑一夜的惊惧爆发了出来,他猛地扎起,捉住李郅的肩大声喊
道,“可你看见了!那些人有多么的丧心病狂!他们不是那些阴谋阳谋的筹划家,他们全是刽子手,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杀人傀儡!”
“所以你要振作!”李郅也吼了回去,“既然不能硬拼,我们就要智取!他们是傀儡我们就把线剪断,把操纵这些傀儡的那个人揪出来!萨摩多罗!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萨摩被李郅按住后脑,一双眼睛只能盯着他的脸。
“我在,天塌不下来。”李郅看着他,认认真真地把那番话再说了一遍,“如果有人要对你不利,我不管他们有多少人,谋多大事,都别想活着离开长安!”
萨摩不说话,一张脸慢慢皱在了一起,变成一个要哭一样的表情,李郅松开手,用右手把他揽进怀里,萨摩靠近他怀里,两手揽住他的腰,发出压抑的哭声。
在今夜之前,他还会天真地以为这场仗是可以兵不血刃就取胜的,他只要像过去一样,把每一桩阴谋揭发,把每一个疑案解决,便能揪出所有的脉络,攻破他那些死心不息的故人的妄想;但今夜过去,他终于明白了李郅说的硬仗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场确凿的战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没有谁能优雅地胜出,谁要成为胜利者,便是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万劫不复。
他必须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伽蓝最后的国主,要亲手把他仅剩的子民全部剿杀。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萨摩以为自己早就体会过了。
但他忘了,从前他是旁观者,而今他却是下棋人。
“别怕,有我在。”李郅搂紧他,“相信我。”
萨摩把脸埋在他怀里,默默地点头。
两人都已累极,相拥片刻,便睡了过去,一夜无话。
翌日,李世民看着昨晚失火事宜的奏折,眉心纠结。
“陛下,臣以为,可以开始行动了。”房玄龄在偏殿里站了片刻,上前一步,把一份名单递上去。
那是萨摩让紫苏带进宫里的名单,那些因为他所办的案件而受牵连的,落马的,上任的官员,家中九族身世都清晰明了地列明在上,加上紫苏额外整理的他们在朝中的党羽名单,那名单叠起来足有铜钱厚薄。
“传朕口谕,召李郅,萨摩多罗进宫。”
半个时辰过去,李世民如愿见到那两个人,他惊讶地看着李郅受伤的手,“李郅,你的手……”
“谢陛下关心,皮外伤不碍事。”李郅把那缝了八针,几乎切断手筋的伤称为“皮外伤”“昨晚的火事……”
“朕已知晓其中缘由,多亏萨摩多罗交给朕的这份名单。”李世民扬了扬手上的名单,并让两人起身回话,“名单上的人早已经控制了起来,不然昨晚趁着走水混乱,还不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乱子。”
李郅恍然大悟,难怪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伽蓝遗民们却只派来十多个杀手,想必是他们本打算跟这些人里应外合,不想他们全被控制住了,他们失了内应,才会仓皇撤退。他看向萨摩,眼中颇有意外。
萨摩无视李郅疑问的目光,径直回李世民的话,“陛下,草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并无任何其他想法,这份名单是草民向陛下表明忠心的证据,请陛下明察。”
“你的品性,李郅早已经用性命作过保,朕既然收下了他这份担保,是不会食言,伤你性命的。”李世民故意提到了李郅,他知道这是萨摩多罗的软肋,“但是,正如之前有人拿玄武门做文章,李郅要留在宫中以示清白,现在你也需要留在宫中,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萨摩一愣,李郅急忙跪下求情,“陛下,萨摩多罗从未学习过宫中规矩,而且他是个外族男子,出入内帏恐怕惹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