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从季阖因磷火案身亡,被提携上来接替他掌管大内事务的人便是你,白公公。”
萨摩指向白公公,白公公一脸错愕,皮肉松垮的白脸上露出身手冤屈的神情,“你,你这是说老奴加害殿下?!老奴入宫多年,看着殿下长大,怎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入宫多年,具体是多少年啊,白公公?我猜最多十年。”萨摩深呼吸一口气,“毕竟伽蓝亡国也就十年吧,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净身进了宫,千方百计来到皇后跟太子身边。你日夜侍奉太子,即使在茶水或者熏香里做手脚,刺激太子体内的蛊虫,也没有人会怀疑是你,所以太子才会频繁地发病。”
“你血口喷人!”白公公扑通一下跪倒在皇后裙边,“娘娘!娘娘你要还奴才清白!”“白公公,你,你先起来……”
皇后不愿表现出过分的怀疑,但在内心深处她是相信萨摩所言的,不禁往后退了半步,皇帝见状,便让人把白公公带到堂下,远离龙座,“萨摩多罗,白公公侍奉太子跟娘娘多年,你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朕绝对饶不了你。”
“陛下,草民之前斗胆,让李少卿询问陛下是否知道他曾戏言草民是猪,便是为此。”萨摩说着,挠了挠发尾,“之前在宫中陪伴娘娘时,我稍有发福,李少卿曾在闺房之中取笑我是小猪,这种床笫私语莫说是李少卿这么正经的人,连我这种没面没皮的也不会告诉别人,可是那日我因为没有四季果子吃而吵闹时,他们却说了一句‘萨摩郎君别闹了,你一点也不像猪’,这说明他们之中有人偷听到了我们说的话,如果他们是陛下派来的,那就算了,但如果陛下所派另有其人,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窥探我呢?今天也是一样,我假装要以某种方式跟李少卿行房事,清心马上就知道我会哪里不舒服,到尚药局去取药了。连床帏间的私事也不放过,这么密切留意我的人,除了伽蓝的故人们,还能是谁?”“……萨摩郎君,你说的好像非常确凿,可是那异人馆的饮食又不归内侍省管,也没有往他们那边送过什么点心,我怎么能害死白芒呢?”白公公的语气变得冷静了起来,刚才的委屈模样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萨摩惯常见到那种逐渐被逼入死角的真凶的神情。
“没错,你说得对,白芒的确没有吃到四季果子,所以她根本不是死于蛊虫。”萨摩冷笑一下,“双叶检查过他的脑髓,那不是正常的豆腐状态,而是像被煮熟了一样,而且牙齿也被炸碎了,上面还有火药的残余味道。我知道从前有人豢养死士,他们都会在牙缝里藏一颗水银毒丸,一旦失手便会咬破毒丸自杀,磷火案中我见到了用水银可以存放白磷,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要在制作水银毒丸的外壳面粉里掺入火药,在水银里藏入一点点白磷,那么一咬破毒丸,白磷便会着火,火烧到火药……嗙!头就炸飞了,脑髓自然也烧熟了。说真的,这个技术实在太厉害了,要不是双叶发现了那些破碎的牙齿上也有火药味,我大概也会认为那是白芒作法时所烧的火药残余罢了。”
“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伽蓝人,我真的害死了白芒,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白公公似乎越来越冷淡,但他眼中的不甘却越发明显,李郅上前一步,把萨摩拉到自己身边,萨摩朝他笑笑,回过头去便又是一脸冰霜,“当然有了,白芒之所以以那么残酷的方式在陛下跟娘娘面前自杀,就是为了达到让他们惊慌的心理恐吓。其实太子所中的蛊毒根本不会让他死亡,只不过是会非常难受,但你却一直暗示皇后娘娘,说担心太子殿下也会像白芒那样死去,向大家加强如果不快点找出原因殿下也会死得这么惨的印象,所以娘娘就慌了,因为爱子心切,她甚至想要把各部首领都捉起来拷问,你不光不劝止,还一直煽风点火,要不是李少卿规劝,大概现在异人馆里的各部首领都被投到诏狱了。他们好心好意地归降,尊称陛下为天可汗,却被污蔑成了阶下囚,这一传开,边境必然烽烟再起,多位将军不能留守京城,更无暇顾及已经灭国的伽蓝遗民,你说,这样对你的好处还不够多
吗?如果不够多的话,还可以再利用此事跟颉利私通,用太子殿下的命,换颉利被生擒的儿子,我想颉利为了儿子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我主多罗,如果你愿意复国,何愁不能为伽蓝子民重建故乡?”白公公惨淡一笑,他抬手摘下发冠,散下一头长发,满目通红地朝萨摩吼道,“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们!”
萨摩嘴唇发颤,但他握紧了李郅的手,不再为这种指责而动摇,“因为我的家,现在在这里。”
“你不配做伽蓝人!!!”白公公吼叫着扑过去要捉住萨摩,李郅把他挡开了,“就不该让国主娶你那外姓娘亲!生下你这小杂种!”
“闭嘴!”萨摩怒了,“不准你说我娘!”“拿下!”
李世民可不打算听他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故事,他猛拍御案,“不交出治疗太子的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哼!你真以为我是一个没用的奴才吗!”
话音未落,本来要冲向萨摩的白公公忽然调转头来,直冲向龙座,只见他身形快如疾风,刚刚被李郅阻拦只是假象,骗得众人轻敌后,他的目的才显现了,他飞快撂倒了御前的守卫,一掌劈向李世民的头!
“陛下!”
“哈!”
却见李世民接下了这一掌,更顺势扭着他的手腕把他推开了,“朕的江山可不是平白得来的!”
“取你狗命!”
白公公双掌翻飞,掌掌都往李世民要害劈,他已抱着必死的觉悟,李世民毕竟年纪上去了,习武也早不如从前勤快,很快就落了下风。
“看好他!”
李郅把萨摩往双叶那里一推,飞身跃到御前,挡住了白公公袭向李世民的一掌。
这只是一个很短的空档,但足够李世民全身而退了,白公公深知再无机会与李世民同归于尽,更是悲愤,怒喝一声,竟完全不顾防守,放开了手脚强攻李郅,李郅没有兵器在手,只能与他肉搏。
“李郅!接刀!”
护着皇后退到羽林军身后的李世民嗖地拔出了一个侍卫的佩刀,喊叫一声便往李郅那里扔,李郅一个鹞子转身接了刀,回手就往白公公身上砍。
一刀入肉,削筋断骨,白公公只觉身体一轻,一条手臂便被卸了下来,血液喷了半天高,强烈的痛苦让他大喊起来,李郅以为他要败退了,却不想他高喊了一声胡语,两眼一翻,瞳仁成了红色!
萨摩大惊,朝李郅大喊,“快走!他狂化了!”
“狂化?”李郅不知道什么是狂化,但他绝对不能在此时走退,白公公的脸上爬满了突出的粗黑青筋,他像完全不觉得痛,也不顾正在流血的肩膀,直冲到李郅跟前,左手一把握住了李郅的刀柄,力大无穷,刀口顿时转向,劈向了李郅的颈脖。
“喝!”
李郅两手一起用力,却是无法把刀夺回,他咬着牙跟他对峙,十多个带刀侍卫蜂拥而上,乱刀劈向白公公,但任凭侍卫们怎么砍,白公公身上就是不见一道伤痕,那力气就是不见一分小,李郅眼见那刀刃距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他再也无力支撑,猛踹他膝盖一脚,快速跪下,就地一滚,那刀刃“砰”地砍进地面,竟没入了半把刀!
“李郅!”萨摩夺了一个侍卫的刀,手握着刀刃一拉,掌心便抹下了一道鲜红的伤口,血流如注,“用这把刀!”
“好!”
李郅接住萨摩扔来的刀,侍卫们已经被白公公一抡胳膊全撞开了,他推开一个马上要被白公公开膛的侍卫,挥刀直劈白公公的脖子!
鲜血喷溅了半个金銮座,白公公那披散乱发的头颅滚落地上,直滚到萨摩脚边,他依旧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至死也不原谅他这个叛国的罪人。
“……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萨摩握紧了手心,鲜血一滴滴打落在那头颅上,仿佛血泪。
“铛”
却听见一下刀落之声,萨摩抬头,只见李郅双手垂落,长刀落地,仿佛摇摇欲坠,却一直
保持着虚浮的站立姿势。
“李郅?……李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