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人这般有情趣,特地跑来死在他这,蔡居诚都要翻个白眼。他俯下身去,轻轻把手搭在那人脉搏上。
经脉里真气乱窜,行差踏错,生生被激得昏了过去。
而且这个人是邱居新。
蔡居诚收了手,假装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在他的地板上。他跨过那个人形,两三步便回到了床边。
他打定主意不理不睬,邱居新若是活得了便是帝尊赐福,活不了便是命比纸薄,都与他何干。
他觉得眼皮有些沉,闭上眼睛便小睡了片刻。
邱居新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他身侧有个暖而软的躯体挤在一旁,他都无需去感受,便清楚地能知道那是他的师兄。
这大概又是梦了,他苦笑,这种梦到底还要做个几次是好。
他身边的那个人却在这片刻之间也被他弄得醒了过来,“你起来了,”那人话语间没有丝毫波澜,“那便滚吧。”
他梦里的人从未赶过他,邱居新心下一震,连忙起来去望。
他的师兄躺在一旁,虽没面对着他,现如今支撑起手来的时候,也离他不远了。
“手怎么都是暖的呢。”
蔡居诚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便又在再不理他。邱居新得了一句话,今日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连忙不再惹他,麻利得很,说滚便滚,赶紧就走了出去。
蔡居诚听见他脚步渐远,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脸颊。
他鬼使神差在邱居新晕了的时候拿了他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那触感和小哑巴碰他时全然一样,又软又烫,暖到了他心里去。
仇人的手也是暖的,恩人的手也是暖的。
蔡居诚摸了摸脸颊。
奇怪。
第32章
蔡居诚是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
有些事情本来也很难想明白,比如为何他当初就能从自己身体里榨出如此的多的嫉妒,比如他当初为何就鬼迷了心窍觉得和邱居新睡能报复他,还比如他在点香阁里的时候一直没能解决的这个问题,直到点香阁付之一炬他仍没想明白的问题。
这十丈暖红,百里香闺之中,竟还日日都有人给出真心真情去。
真的那么好吗,他斜斜地依靠在门旁,望着红袖招人,迎来送往的姑娘们,在哪都找不到了,还偏偏要来这里找?
“不是偏要来,”怜花与他这般说过一回,“是不得不来,这秦楼楚馆温柔乡里,也藏着要人性命的东西的。”
“难倒只有这里有?”他望着人,皱着眉头问。
“你看多了自然便知,”怜花一甩手便回屋里睡去了,“这可和何地何时没有关系,不是只有哪里有,是只能哪一个有。”
那一个人在何处,这东西便如骨董珍宝,流髓月华,跟到什么地方,埋在哪片土里、那人走了这东西便不见了、有时运气好还能在那片土地上找些它曾在过的安慰,运气不好便真是什么都没了。
蔡居诚至今也没想明白,邱居新到底当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现在一日日的,和邱居新这么不咸不淡地耗着。他以前见的那个初坎道长和现在这个邱居新倒也有点不同,初坎道长沉稳内敛,邱居新却一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看的模样。
蔡居诚也不是傻子,任凭谁在别人对你好像对什么稀世奇珍的时候都做不得这个傻子。邱居新现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和他说话都轻声细语,好像稍微大声一点蔡居诚便要碎了,需得小心才是。
蔡居诚却是越发糊涂了,他到底是想我生还是要我死。他现在这副模样大概是想我生罢,可他若是不要我死,那为何又要骗我瞒我,演了这么一出几个月的大戏,只怕我最后一口没呕尽自己的心头热血一般。
只可惜他现在淡得如水一般,早已没了波澜,怕是那次太过惨烈,他不止吐了血,还把自己的七情六欲一并吐了出去。他现在想到邱居新虽无爱意,却连恨都淡了下来。
琢磨不透,蔡居诚皱着眉头朝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邱居新,差点想要叫他一声小哑巴,习惯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他那日也不是非要救邱居新不可的,他只不过是躺下睡了半个时辰便觉得心胸烦闷,五脏躁郁,实在是睡不下去了,结果刚刚下床,便又踢到了那人。
装死装到了现在吗,蔡居诚仍旧只是想绕过他,可站在那地板上躺了许久的人前面,却没忍住蹲了下去。
不会真的醒不过来了吧。他又给邱居新搭了脉,和刚才混乱的样子并无二致,怕是时间长了再这样走下去,根脉多宽厚也要被四处乱窜的真气刮坏了,还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伤了根本。
这人做了什么事情,把自己造成这个模样,蔡居诚皱起眉头,他不是舒服得很吗,昔日对手被他耍成陀螺玩弄于股掌,武当掌门的位置也是囊中之物,他已经站在了所有人求而不得的塔尖上,又怎么得把自己给混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