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他,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牛卫军看到云集诡异地前后一摇,顿了顿开口。
云集万万没想到牛卫军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老实说我不知道。说来惭愧,他学坏了以后,我就没怎么管他了。”云集蓦地脸色发红,好像还挺惭愧,有一种被牛卫军作为家长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教育好云帆的即视感。
牛卫军摇摇头,“云帆没有学坏,他是好孩子。”
云集听了不屑一哂,就算知道是亲生的也不用这样吹捧吧?哪家好孩子会不上学整天光顾着抽烟喝酒打架?好孩子会染一头他那样五颜六色的头发?折腾一身叮铃哐当的环环勾勾穿一条档都要拖到地上的裤子?这样的云帆他怎么还能称他为“好孩子”?
哎,等等。云集回想刚才饭桌上的云帆,和记忆中有很大的区别。耳朵手上脖子上的环啊链子好像没有了,衣服裤子看样子穿的是牛卫军的,虽然旧但看上去挺整洁。除了头发一时半会染不回来,云集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云帆已经回到了规规矩矩的少年人装扮。
“你们云家,只养孩子,没好好教孩子。”
云集还在为云帆的改变而惊诧,没有听清牛卫军的话。想当初他可是一条皮带都打断了也没别过来的事,到了牛卫军这里居然轻轻松松给改过来了?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当他想到云帆在牛卫军面前那股黏糊劲儿,就差摇尾巴了的狗腿子模样,他似乎又没那么惊讶了。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牛卫军庆幸云集没有听到他的话,方才是没过脑子,责备的话顺口溜出,然而这样的他有什么立场指责云集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的意见是你还是回A市看病。一来医疗条件好,二来也方便云帆那小子照顾你。”去A市方便我照顾你这样的话云集是打死说不出口的,只好借儿子的名义。云集心思飞转,云帆目前对牛卫军依恋地厉害,这个时候要是强行把他从这里带离,估计他们“露水”一般的父子情可就真的要到头了。可云帆不回去,他又没什么好办法堵王云女士给他介绍相亲的嘴,思来想去便诞生了这个B计划,牛卫军得跟他们一起回A市。
牛卫军本来突然回家就是为了他妈,如今他妈身体健朗,不用人照顾,他本就计划等眼睛的纱布能摘掉便接着出去找个工地打工。
“这样太麻烦你了。”牛卫军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他清楚,云帆不可能留在他这里,被云集接回去是迟早的事,要是自己也能跟着他回去……不了不了,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贪心了,上一次就是因为自己的贪心差点出了大事,这一次,罢了。
“不麻烦啊,是你太客气了。”在云集看来牛卫军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明明喜欢云帆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在孩子身上,一方面又总是推三阻四,拒绝他的好意。
“我在这边看病,也是一样的。”牛卫军不是很想答应云集,搞得像他故意拿自己的眼睛当借口赖上云集了似的。
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云集气结。
“可能我这话说给一个病人听不太合适,邀请你去A市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请你帮我管教一下云帆,他那个样子你也看了,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只当没听见,感觉还是你的话好使一点……”即使云集再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那,我想一想。”提到云帆,牛卫军动摇了。心中有个声音从刚才一直蠢蠢欲动,去吧去吧,不管以后和孩子分别的时候心里会有多难受,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那就让他多陪陪他吧……
然而此时牛卫军想不到,未来可并没有什么“不管以后”。
“还想什么想啊?要不要我把云帆叫来,问问他的意思?云帆?云帆?!”有这么大一个buff不用,云集又不是傻。
云帆的反应毫无悬念,听说他爸要带他爹回家,激动地抱住云集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嘴,甚至连“我就知道爸爸你还是我的好爸爸”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然后把云集哄的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的时候,云帆款了牛卫军的胳膊进了牛姥姥的屋。
“爹爹,我问你,你没跟我爸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吧?”云帆紧张兮兮地问,连一旁的牛姥姥也被情绪传染,手上的针线活都放了下来。
“没有。”牛卫军说。
“不行,你得跟我讲讲我爸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这个人惯会使诈,我怕你吃亏……”
牛卫军听到云帆对云集的形容哭笑不得,要是那个人听到刚还花言巧语夸他的孩子转脸就这么不客气,定要生气上火吧?
“真的没。不要老这么说,你爸爸,他让我去A市看病,医疗条件好,养病期间,可以照看你。”
牛卫军一个“养病期间”让云帆十分介意,看来他爸打算等爹爹治好病就把他赶走,他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他在哪他爹爹就得在哪。嗯,不过眼下进城看病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先把爹爹接到A市,左右还有时间,在爹爹病好之前他一定能想到一个好办法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去好去,回来可就不能他爸说了算了。
站在屋外欣赏田舍风光的云集忽然打了个颤,“这山里晚上还挺冷的……”
“妈,你看……”牛卫军对上他妈的眼光,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的跟云帆讲话,没留意把他眼睛需要做手术的事给说出来了,他妈一听肯定就明白自己瞒了她。
“去吧,好好把病治了,我一个人在家你不用操心。”牛姥姥望着牛卫军,心里直泛苦。她这个儿子,性子和糯,少言寡语,体质又特殊,放到人堆里一准是顶吃亏的那一个,看到好端端的人回来就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头,说是摔的,她都不敢问既然是摔的为什么身上都好好地,唯独眼睛伤得这么重。
“……嗯。”
等所有待解决的事项都协商出了个章程,时间也不早了,牛卫军了云帆开始商量晚上怎么住下的问题。牛卫军家就牛姥姥和他住的两个房间,好在两屋里全是砖砌的土炕,睡个三四个人不在话下。按牛卫军的意思是,他把他的房间让给云集云帆和李牧睡,自己去跟牛姥姥一屋,结果遭到了云帆的强烈反对,他才不要跟他爸还有李叔叔睡一屋,硬是顶着云集铁青的脸色抱了被子去牛姥姥屋里,快得李牧都还没来得及叫住他。
十分钟后,洗漱好的李牧躲在被子里欲哭无泪,这年头当人秘书赚点钱怎么就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跟老板睡一张炕?他好想念他温柔可心的老婆,呜呜呜,好想回家。
“还愣着干什么?我关灯了。”没一会云集也洗好了,站在门口搓搓被井水冰得快没有知觉的手,拽了吊灯的拉绳关灯抹黑上炕。
“哦。”李牧努力把自己往墙边缩了又缩。
云集……
牛姥姥这屋也早早关了灯,云帆睡在最里面,牛姥姥早上起得早睡在靠外侧,中间夹着牛卫军。想到一觉起来爹爹就可以跟他回家了,云帆就睡不着,在被窝里喜滋滋地左扭右扭,早春晚间气温还是很低的,云帆把被子抄过来抄过去,就那么点热气两下就给抄没了。牛卫军说了他两句,不大好使。害怕他着凉,牛卫军胳膊一伸,把云帆从他被窝里挖了过来,胳膊一包一夹固定好。
“睡觉。”
被抱在怀里的云帆这下心里彻底乐开了花,自发又往牛卫军胸前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