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推门而入的云集，牛卫军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站起来快步朝他走去。

云集心疼地看着眼眶都泛红了的牛卫军，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没事，我来了，别怕，有我在。”

目睹两人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拥抱，陶从柔在一旁看的暗暗心惊。云集这个人她认识，经常来店里吃饭，是老板的好朋友。她从未想过她跟牛卫军会是恋人的关心，牛卫军平时也不会主动跟她说这些，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要好的朋友关系，难不成牛卫军口中喜欢的人是云集？！

有外人在，两人只是微微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云集问。

“嗯，我看了报道。”牛卫军点点头。云集看他这个反应又是一阵心疼，帖子下面的恶评他也看到了吧？

“那些不好的话看了就忘掉，别往心里去，是有人故意在整我们。”来的路上云集就想明白了。帖子通篇都在说厨师牛卫军是同性恋，有一个男性恋人，但是关于这个同性恋人姓甚名谁在哪工作却从头到尾不见提及，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背影。而牛卫军的工作地点，时间，半年前地沟油那件事甚至老家B省都被用着重加粗的字体列在文中，仿佛生怕别人对不上号似的。云集再傻也看出了这是在针对他的大牛，既然是阴谋，背后肯定有个主使者，会是谁看他不爽要整他呢？

云集首先想到的是王云女士，可出国以后女士的一切活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才对。徐彩霞应该也不可能，田超的爸爸过完年就出狱，这个女人指不定在哪躲起来了。那会是谁有这样的动机呢？

“你来了。”杨天生讲完了电话，招呼了云集一声。“那玩意你也看到了吧？妈的真不是个东西，铁了心要搞砸老子的店！”

“查到是谁发的吗？”云集问。

“具体是谁还没查到，但范围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夏天的时候地沟油那件事不是闹得挺凶么，当时规模跟天厨差不多的几家店里有两三个被网友们扒的狠了，到现在也没爬起来。这次应该是他们看天厨的生意红火，专门挑这种要过年订团年宴的时候来搞事情，可恶！”杨天生一拳砸在桌子上。

“对不起，老板……”牛卫军听出有人是想借他的话题来打击天厨，愧疚不已，十分自责。

“也不能怪你……”杨天生话说的有些有气无力，“哎，你说你们要是早点跟我说你们是那种关系，出了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

“能查到这是谁发的吗？”云集问。

“可以，我托人查到了经营这个账号的人，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受谁指示发的这帖子。”

“需要帮忙么？”

“这样，找人这边我来负责，你去看看能不能花点钱，不管是找水军还是买撤热搜也好，先把这个热度从本地榜单上降下来。”

“好。”

云集和杨天生分坐办公桌两侧，两人都在不停打电话联系，李牧窝在沙发的一角，两眼紧盯怀里的电脑。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牛卫军走到云集身边，紧张不安地小声问道。

“暂时先没有，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很快就能解决。”云集说完那头杨天生就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抱怨的念头一旦兴起，杨天生心里就忍不住开始责怪。说到底这次是被老朋友拖累了，当初云集力荐牛卫军来店里帮忙，杨天生以为就是远方的表哥，别的什么也没多想。是，牛卫军是挺会做菜没错，但是店里给他开的工资也远高于同行呀，加上宽松的工作时间，牛卫军在店里的待遇可以说非常好了，放到哪个其他的老板手里都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合同。现在想想，那会云集就合同的待遇问题跟他好一番拉锯，八成那个时候两人就在一起了，所以他才这么不遗余力地给牛卫军争取。

过了元旦，马上就是旧历新年了，选在这个时候发这样的东西，是真的想搞垮天厨了。每年光靠团年宴，天厨的营业额会比平常翻个两到三倍，可今年……杨天生瞄了一眼帖子的转发量，比一个小时前增长了两千多不说，其中还有不少当地新闻微博号的转发。这次估计是没戏了，杨天生悲催的想。

虽然杨天生和云集反应迅速，应对也算及时，但还是没能阻止天厨时隔仅半年再次成为了A市餐饮圈的焦点，与上次的点赞如潮不同，这次简直算是恶评累累。不论同性恋这一群体在外国已经取得了多么广泛的认同，眼下的A市大多数的人还是把同性恋当成是一种疾病，把它和艾滋还有性病联系在一起，谈之色变。看到有评论里号召大家不要去天厨吃饭以免染上艾滋这样恶毒的说法，云集气得目眦尽裂，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杨天生急的焦头烂额，刚刚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老丈人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事，现在老人家正在气头上，晚上还叫他亲自去家里把事情解释清楚。这边天厨店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人心浮动，到处是三两个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声音，有个年轻的服务生还打碎了两只碟子。

“要不，我找个记者，做个简短的采访，让牛卫军出面澄清一下，你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你们只是表兄弟，然后再稍微道个歉，把这事平过去……”杨天生烦躁地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可以！”

“不行！”

牛卫军和云集几乎是同时出声。

“为什么？”牛卫军错愕不已，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整件事本来就因他而起，如果能从他这里解决，岂不是皆大欢喜？所以听到杨天生的方案，他立马起身表示赞同。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云集和杨天生不停地打电话，四处找人联系处理，而他只能呆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云集态度非常强硬，不给牛卫军一点反驳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牛卫军有点生气了，明明他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云集这么执拗的要阻挠他？

“我们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云集大吼一声，锤在桌子上的手爆起青筋。牛卫军走近几步才发现，云集的眼眶都红了，浑身上下都在细细颤抖。在外人看来，大多会以为他那是气得狠了，然而牛卫军却觉得此刻的云集仿佛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孩，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爱之物而强装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

是啊，云集说得对，他们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跟大多数性别男爱好女的人不同，所以就判定他们是错的吗？在云集赶到天厨之前，牛卫军用小陶的手机看到了不少那篇报道下面的一些评论。小陶告诉他，评论右边的那个大拇指是别人看到这句话表示赞同以后点的。牛卫军很迷惑，为什么还有三百多人会对“同性恋都该去死，两个人一起自杀吧！”这样极尽恶毒的评论表示赞同。他和云集相互喜欢这件事就这么天理不容吗？他们在一起明明打扰到别人的生活，为什么会有人希望他们去死？

如果说是在老家那种消息闭塞的穷困小山村，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这样的事也就罢了，毕竟偏远，文化教育水平落后，人的观念普遍还停留在旧时期。可这是A市，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多数市民都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些知识面广，见过大世面的人，对同性恋的看法居然会跟小山村里没文化的村民一样？牛卫军想不明白。

“没有说这事有错，只是，眼下不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牛卫军挨到云集身边，伸出手盖在云集拳头上，他还是想试图说服云集。从两人脸上凝重的表情，牛卫军就知道，危机还没有解除。退一步讲，杨天生的天厨这次是无故受到了连累，公开道歉也好，说他们是表兄弟也罢，不管用什么办法，应该赶紧解决赶紧消除影响，力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有办法，李牧联系上了发帖的博主，已经再谈了。像这种没有节操见钱眼开的人，只要价格满意，删帖分分钟的事。”

云集向前一步，目光沉沉看着牛卫军，“我才在妈面前保证过，会护着你一辈子。现在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把你推出去，那我还算什么男人？我记着对你的承诺，同样你也得给我记好，我们不是什么表兄弟，我爱你，你是我爱人，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像放狠话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以后，办公室里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云集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