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时想要扶方沉却被躲开了,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伸回去,盯着自己掌心看了半天最后虚握成拳垂下。
好像又在不高兴。
谢颖瞥了聂时一眼,视线转移到缩在角落里的乔然:“你还能起来吗?”
乔然动了动,起来了,佝偻着身子好像永远站不直。
正巧方沉看过来,他示弱道:“方沉哥。”
方沉看着乔然低头的模样有种熟悉感,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把头转回去。
每个人都揣着不一样的心思,没人真正相信聂时的说法,但也不太相信是聂时杀了范莹莹,范莹莹的死法太诡异了,不像人为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天黑是什么时候,聂时的确不对劲,他们却还要倚靠聂时躲过恶念,眼下只能是小心防备着。
“接下来怎么办?”高成问,“还是趁着天亮开车走吧?”
谢颖摇头,面色凝重:“逃能逃到哪里去?现在连是什么东西要杀死我们都不知道。”
“那也不能守着这具尸体吧?”高成又在冒汗,把粉色的手帕拿出来拍在额头上,“要我说就一咬牙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在这见鬼的地方待,搞不好又会死人。”
“你好像搞错了。”谢颖又开始往上走,准备走到方沉那一阶去,“不是这地方让人死,是有东西让我们死,就像那些恶念……不管是在小区还是这个酒店,我们逃到什么地方,它们都会找过来。”她说着,冷静分析着,“如果不搞清楚为什么,逃到哪里都没用……还会有下一个人死。”
方沉侧开身,谢颖竟然就这么直直向尸体走过去,她穿着最朴素的半袖牛仔裤,方沉却恍惚看到她穿红裙的样子,轰烈地像朵玫瑰,绚烂绽放着似是要燃尽生命。
高成站在楼下吞吞口水,他其实也想走,无奈和那对情侣不太对付,又不敢轻易掉队,只能傻站着擦汗,半块手帕都被他的汗水洇湿。
“我受不了了……”乔然很突兀地喃喃一句,摇晃着脑袋往前两步,离方沉很近,这样近距离才发现他其实比方沉还高一些,一点也不娇小。他推开方沉往楼下跑,高成吓了一跳,灵活的闪躲到一旁避开了乔然。方沉被推得一个踉跄,失衡往下摔被聂时一把揽住撞进胸膛,像坠入清冽泉水,方沉被聂时气息包裹住,无法动弹,他抬起胳膊,如同被粘板黏住的小虫做着徒劳挣扎,眼看就要碰到聂时,他又放下手臂,轻易放弃存活希望。
是聂时主动松开手,那股寒冷也随之散去,方沉想回头又不敢看,两种矛盾的心情来回冲撞。
乔然的突然逃走令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高成瞪圆眼:“他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
“方沉你和聂时去找一下乔然吧?”谢颖试探着问,“他一个孩子……”她顿了下,“满叫人不放心的。”
认真的吗?他和聂时?
方沉扭头看了看,张口就是:“不然我和高成去……”
聂时:“好。”
方沉半句话吞进肚子里,看向高成,高成一副拜托别拖我下水的表情,苦哈哈道:“我和谢颖在这儿,你们尽管放心去,手机还有电吧?一会儿手机联系。”
方沉迟疑着走下两个台阶,又不放心地回头问谢颖:“你确定吗?你一个女孩……”
谢颖翻了个白眼,随便拿了双筷子在桌上敲,“可得了吧,你胆子还没我大,快去吧,人已经跑没影了。”
高成也应和:“是嘛,这不有我嘛,我保护好谢妹子,没问题啊,你俩快去找人吧。”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肚上的肉都跟着颤。
酒店这么大,该从哪里找起。
方沉不知道,和聂时单独行动多少让他想起昨晚……
下到九层方沉就忍不住了,停下来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聂时回过头,伸手要去牵方沉的手,被方沉再次躲开,眼神稍沉下去,只是摇头道:“跟着你。”
“为什么?”方沉显得很激动,这一刻他不怕聂时,可能因为之前的梦,又或者聂时从没在他面前展露出可怖的一面,他松懈了,“我们以前认识?我和你……是什么关系?”那些晴朗的日头,穿校服的日子,他和聂时很早前就认识。可聂时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你知道自己在腐烂吗?”
聂时瞳孔紧缩,看向自己的手指,方沉也随他看去,聂时的十指修长,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溃烂,方沉颇为诧异,又寻着看向聂时的脸。
“别害怕我。”聂时说,“你不怕我,看到的就不会是那样子。”他垂下眼模样有些失落,唇抿起来,“你在害怕我。”
鬼使神差地,方沉举起手,这次他没有停下来,手指抚过聂时的脸颊。那些溃烂在消失,连脖颈上可怖的青筋都跟着隐没,方沉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害怕聂时。
很多时候他的害怕更像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因为大家都在害怕,所以他也应该害怕。
聂时乖顺地低下头,手盖在方沉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像某种大型犬类,无害又爱亲近人。
可方沉又知道聂时不是,聂时看着那些尸体时眼里完全没有情感,情绪抽离出去,像看无关紧要的一个物件。旁人看电视剧看小说还会有喜怒哀乐,聂时却没有,他跟着方沉,看似是保护却也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不管方沉害不害怕他,他只要时刻看着他。
方沉再次感到无力,因为自己荒诞的想法,他竟然不觉得聂时可怕。
当吻落下来,冰冷探进他口腔,指尖的凉意渗透全身,他想他也应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