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哪里不对?
明诚苦痛的摇头,杯中水少,他叹口气随处走走。这戏园子可不像普通戏班的兴致,多数是权贵人家出钱建的。长廊修到头,围着小湖。戏正开唱,院中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倒随了明诚的心。
“人在里面呢...”
“两个人?多久了?”嘶哑嗓音,分明熟悉。
“半个钟头吧,没怎么算。”陌生人。
“先把心吞下去,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周佛海?明诚激灵得僻入廊柱后,忽远及近的交谈,亲密带点恭敬,应该是周鸿和周佛海。另一人怕是院主人,鸿门宴此刻才上场。他一动不动,身子僵持着。
周鸿白的更彻底,血丝爬满两颊。“叔叔,你对明楼是何意?他昨日不识好人心,简直遛玩般,参谋本部岂是随他来去的地方。”
“把性子收收,我不清楚你。他若是一言不乘你心,脾气就上来。话说出口要想后果,原本可以细谈的,你眼巴巴上去给明楼借口。”周佛海隐忍怒气,脚步加快。
“那现在怎么办?”周鸿显然急了。
周佛海粗细不一的语调带刺,“人在南京的地,还能跑吗。”
明诚闪身跑去后院,他踮脚为不出声,小腿拉紧的抽筋。细密的门帘落下挡住高爽的门框,他抽口气,捂着脚蹲下,怎么这时候出事。
“这不是明秘书吗?”
他皱脸赔笑,“周先生,小周先生。”
“怎么了,不舒服?”周佛海仍是大家长的风范,他对明诚印象不错,之前几档子事,明家看似兄友弟恭,实则貌合神离。明诚不尴不尬的位置,正好是个突破口。
明诚慢悠悠起身,“周先生知道的,我听不惯戏,刚到门口被人撞了下,大白天喝酒,跌跌撞撞的。”
周鸿此时哦一声,“这院子里还有醉鬼?”他转向老板,“几位贵客在呢,也不注意些。”
“在下的不是,院子隔一段就是厢房,客人总是管不住。”老板低眉顺目,紧张的乱溜眼珠子。
周佛海不满的动唇,“你先下去吧。”
“明先生在里头,今天周先生也一起?”明诚换副面容,微不可见得后压着小腿。“正好碰到这小子,等的久了吧。”
“不过一时半会。刘次长陪着呢。”明诚细细打量周鸿,黑色西装,胸口不着调插一朵玫瑰,倒真像来看戏的。
周佛海似乎略微不顺,点点头就掀帘而入。周鸿白瞪明诚,被他笑着挡开。
屋里霎时静下来,人都滞住了,水泡泡破了。
刘培绪率先起身,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嘈杂万状回过神。
周佛海笑起来,“刘次长,明先生。久等了。”
“无妨,想是二位相见闲聊,投缘而误了时间。”明楼反讽周佛海原先的话,周鸿闭口瞪着他。明诚背贴门窗,小腿疼的脚趾蜷缩。
“我原先只听兆铭讲,今日一见才晓得竟是本家。”周佛海置若未闻,推过周鸿的肩膀,他两只脚并用,斜斜晃晃的姿势真像只装腔作势的麻雀。
“明先生,昨日的事,我道歉。”他不情愿半呵腰,明楼挥挥手,“无事,既然是周先生的亲眷,也是明楼先失礼了。”
“既然大家握手言和,我们看完这出戏就坐下细谈可好?”刘培绪见缝插针,周鸿转身望他,眼底刺骨的冷,他方而扫过戏台,“《风云会》啊,明先生觉得怎么样?”
明楼坦然落座,周佛海也盯着他,他索然无味的喝口水,叹道:“我以前听昆区,记着那《单刀会》的桥段,大江东去浪千叠,趁西风驾著这小舟一叶...不知可对?”周佛海瞬间冷然,“明先生想听,点一出便罢。”
“不是正在唱吗。”周鸿扭动他的脚,冷眼加持于明楼。
周佛海撵开他,顺势道:“这戏班有名,哪出戏都唱的好。”明楼横望周鸿,搁下杯子,“周先生说的是,戏文而已,何必纠于此。”他示好般给周佛海点茶,遥远瞧明诚一眼,“我这秘书不爱听戏,门口遇到了吧?”
“阿诚先生倒是不太舒服,刚出门就被醉鬼缠上。现下恐没回神。”
“暂且不用理他。”明楼蹙眉深沉担忧得垂下眼,闷声道:“戏韵绵长,要误了吃饭时间。”刘培绪挥手喊来他人,附耳吩咐几句。“周先生,原本就订了桌菜,就在福昌饭店。”
“也好,明先生既然不爱这戏,不听也罢。”周佛海别过手去扯一旁的周鸿,气焰稍盛就不知分寸,周鸿勉为其难跟着明楼,明诚在远处瞧得一清二楚,嘲笑的勾着嘴角。他也歇息够了,他们吃饭排不上他,正好留出时间。
明楼路过明诚身侧,淡然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明诚点头应和,捂着头洋洋洒洒退出去。他对上明楼意蕴延长的眼神,无声说道,“当心。”
电梯工东工上去,铁牢似将人兜一窝。明楼身侧立着周鸿,偏过脸不理一分。周佛海倒是安心模样,刘培绪双手蹭来蹭去,汗津津的头发。
菜已上齐,周佛海讶然道:“看来我们来晚了。”
“无妨,我也有些饿了。昨夜到酒店抵不住困意,直直睡了。”明楼亲切口吻,放下身段不予周鸿计较。
周鸿被周佛海吓怕,全程闷声不吭,苍白的脸色在摇晃的风扇下阴影重重,木讷盯着饭菜动嘴。刘培绪光喝汤了,只有明楼细嚼慢咽,“南京的小菜,和上海风味也有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