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中,他听到门开的声音。
明诚的诊断是隔天下午到的,他有职位的便利,事情便提前。
“你们一起?”他原本希望病人回避,然而明楼点点头,神色肯定。
“肝癌早期。”他手里攒支笔,“看情况扩散不严重,您身体免疫力不错。目前国内还没有特别多手术的先例,但是你的病情,我个人认为可以尝试。”
明楼一言不发,明诚闷声不吭。
医生继而道:“当然,最后看家属的决定。我们还有其他的治疗方法,但治标不治本。虽然手术风险大,发病率还是有保障的。”
“我以前听过病理的学术会。”明诚猝然开口,那是巴黎时期,他和同学了解过。“手术吧,没什么好考虑的。”他坦然道,紧抓明楼的手。
医生点点头,寻求明楼的意见。
“那就手术吧。”
明楼回握明诚,他们十指相合。
手术安排迅速,这年头肝癌发病率虽高,但手术风险大价格贵,很少人尝试。明诚还需要一些前期准备,他们商量后,决定瞒着明媚。
同一家医院,明楼走的勤快,明媚难免问起。大家都统一口径,她虽觉奇怪也只好作罢。
梁仲春特地排出几天来陪明诚,他善意假装,明诚却不在意,一口戳破,“别笑了,我看着瘆得慌。”
“阿诚兄弟,感觉怎么样?”梁仲春把水果拆好,明楼瞪他道:“哪有人这样问的?你想让阿诚回你什么,挺好的?”
“我是挺不错,不用工作,乐得清静。”明诚笑的发酸,腰后微微的疼。
明楼给明诚倒水,“下次连病房都不给你进。”
梁仲春跺跺脚,自顾自拖张椅子。拐杖往旁边一靠,听明诚随口问道:“明媚还好吗?”
“小丫头能有什么不好,临产了。之前问起你的事,我们也没和她说。许成一旁插科打诨,总算没让丫头乱想。”
“那就好。”明诚剧烈咳嗽几声,明楼急的给他顺气,被他一只手挡回来,“我没事,喉咙不舒服。”
“哎呦,你这还叫没事?”梁仲春大惊小怪,明楼柔声问道:“真没事?”
“没事。”明诚摆手趟回去,“等我手术结束,再告诉明媚。小妮子恐怕得生段闷气,你们可得帮我哄着。”
“这些事都不是你该想的。”明楼轻言慢语安慰他,“我看梁仲春一来就没好事,下次咋们别让他讲来,就搁屋外当电线杆好了。”他挑高眉毛,眼睛亮亮得。明诚抚然笑道,“成啊。”
梁仲春再一旁直翻白眼,啧啧叹道:“你们两个没良心,我心善,不和你们计较。”
“行,梁大善人。”
明诚手术那天无风无雨,晴空万里,和其他千万个日子没什么不同。
梁仲春目送明诚到手术室门口,掉转身找明媚去。把时间留给明楼。
“大哥。”明诚被刺眼阳光扫到,眯笑道:“很快就出来的。”
明楼恍然笑了下,短促而炽烈,“这话该我对你说。”
“都一样。”
明诚松口气,“我昨晚睡不着,反复的想,要是独自一个人,也许不会怕,可我有你呢。”他看到明楼的眼角鬓角,深邃眼神里藏着他,延伸的皱纹是记忆的一点一滴,渐渐会泛白,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满头白发还和明楼十指相扣。
明楼呵着腰,气息扑在明诚脸上,轻言细语带着莫大的安心,“别怕。”
他看到明诚被推进手术室,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红色灯光是阳光,他的太阳在里面。
章七细水长流
明楼嘹亮的声音和鸟一样飞起来,小明麻溜的爬下树,手里攒着刚掏的鸟蛋。树枝咯皮肤,他慌张又忐忑,用力拍拍裤子,佯装一副看风景的模样。
然后脖子被扼住,接着一把提起。他成了被叼回家的雏鸟。
这只老鹰目不斜视,甚而不愿瞧雏鸟一眼。这是常有的把戏,小明抖抖身子,露出干坏事后心虚的笑容。
挣扎中踏乱了院子里唯一的菜园,鞋上沾泥,脸上沾叶。他还掂掂鸟蛋的份量,仿佛换来一顿打也值。
明诚戴一副镶边眼镜,暗金色,顺着阳光发亮。他把目光移开就看到狼狈的小明,明诚挑他的眉毛,用眼神说又闯祸了?
“爷爷。”小明打算恶人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