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他张扬放肆大喊大闹要一个解释,而现实中他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哀伤又甜蜜。
反倒是莫问,感觉到他的目光,低低地问了一句,不是说要和我一辈子吗?怎么不追了。
徐离文渊提了一口气,探身在莫问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动作还未收,背上就多了一只手推着他往眼前人怀里靠。
少年直直地站着,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顺着衣襟探进来,他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身体从来不骗人,你对我什么感觉我一直都知道。
不念过往不谈未来,只这一刻,但求毫无保留。
痴心妄想是他,求仁得仁也是他,徐离文渊是云端的人,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摔下去。
那天有一只野猪擅自跑下山钻进军营,晚上城郊鹿场里大宴。苏应淼喝醉了,踉踉跄跄地从长街上过来,手里握着一把钥匙却怎么都找不到锁在哪,只能用力拍着将军府厚厚的墙。最终徒劳无功转身离开。
归去时,他踩着红靴,踏碎一地白月光。
翌日清晨接徐离文渊去上朝的软轿从将军府出来一路幽幽行至楚宫。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徐离文渊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一袭玄色长袍将细瘦的身形衬托地刚刚好。清俊的少年初初有了帝王的模样。
莫问在他身侧,两人一路同行。他扶着他走过千石阶一步一步行至上位,尽头处,徐离文渊回头,在百官即将俯身行礼之际看向莫问,朗声道,重臣无常礼。
这一跪一扶仿佛就是一辈子。
永和二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江南少见大雪,但那年枝头上枯叶还未落尽,就被一场初雪压了个严严实实。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两日,大有大雪封山之势。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就连鸡鸣犬吠也少了许多。就是这样一个闲冬,北方边境却传来了战报。一袭黑袍的战士快马加鞭从边疆而来,马蹄踏过扬起一片雪雾。
重华殿里徐离文渊紧皱着眉冷眼看着群臣商量对策。
大殿上吵吵嚷嚷的,哄闹了半晌站出一个御史大夫来,说,微臣愿出使郑国为国分忧。
莫问在旁边站着,久久无声,听了这句实在忍不住浅浅地笑了一下,说,郑国军队三番五次扰我边境,去年铜渌关被破之伤犹未痊愈,怎么各位大人如今就要自荐求和。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直接挂出白旗去俯首称臣!
说完,莫问回头向刚刚吵闹着互相推托的一群人投去带着笑的目光。
那御史大夫站在群臣中间一时进退两难,指着莫问半晌才蹦出两个字:你!你!
莫问挑眉笑了一下,回身看向上位的人。
徐离文渊顿了顿,说,而今粮草刚刚入库官路运河被冰封物资难运,不如使官先行辎重随后,空出时间来容大军调度。
莫问站在群臣首位拱手道,虎蚀军整装待发愿求一战。
他在朝堂上一力主战并拒绝监军随军惹恼了上位的人。本来看见莫问就忍不住心思乱飘的徐离文渊下朝以后就回了承庆殿,殿外无论站了谁一律不见。
莫问去城郊鹿场安顿了驻军牵回了自己的战马,收拾妥当之后回到宫中已经是夜里了,官道上宫灯一盏盏燃得正亮。
吴继周一早就被遣去给太后送东西了,连带着宫女也被尽数遣散,整个承庆殿显得空荡荡的。
莫问站在阶上,推门,却发现门上落了锁,他定了定,站在门外敲了敲。
殿内,离门边不远的案几旁,有人窸窸窣窣地披衣,然后拉开门,抬头看他良久却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最终倚在门边低声道,孤王不想让你进来。
月光下,少年看到眼前高大的人眸子暗了暗,然后他就被扛起来大步流星朝着龙榻过去。
徐离文渊惊了一下,越慌乱就越折腾着要从莫问肩上下来,随手乱抓抓住了大殿上的重重帷幔。两个人滚在地板上缠了满身的布料一头的流苏。
“大楚百姓绝对想不到他们爱戴的楚子竟然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莫问低声笑。
徐离文渊不理他,兀自摆弄缠了一身的帷幔。
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莫问起身去桌边喝了一杯水。徐离文渊挣扎着坐起来从层层布料中挣出手来摸索着要扶正发冠,结果一个不慎发冠掉落一头乌黑长发披在了肩上。
莫问放下茶杯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怔住,目光再难移开。
徐离文渊气呼呼地扒拉缠在身上的帷幔,抬头,与莫问对视,问,看我干什么?
莫问抿了抿唇,良久,柔声道,好看。
徐离文渊将层层布料从身上扯夏利丢到莫问脚下,吼他:你不过是想回你的塞北,孤王不拦着你,那你现在还过来干什么?
他奏折也不看了,说完就兀自朝着床榻而去。身后的人跟上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莫问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走不了很久,只因此去是他无往不胜的战场。再回来,他就能给眼前人一个海晏河清的大国盛世。但徐离文渊现在不想跟他说话,他就只能追过来将人抱住。
那天晚上徐离文渊很晚才睡着,只因为身后跟了一只大熊老是要抱着他,无论他怎么躲都无济于事,于是就陷入了他从一侧床边挪,挪,挪,挪到另一侧床边再回头重新开始的死循环。后来他实在累了就迷迷糊糊睡去,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靠过来将他往怀里拢了拢,低声在他耳边说,到我怀里来。
等徐离文渊真正睡着以后莫问又从床上爬起来偷偷摸摸进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