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儿?”
芷江抗战阵亡将士公墓。
照片上的方锐意气轩昂,与记忆中无数刊心刻骨的影像相重叠,以致凌鹤岁瞧得忘了神。
把清供摆好,同样触景伤情的徐风勉力眨眨眼,收了泪,忧愧地唤了他一声。
凌鹤岁转过头。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想陪子坚说说话。”
“你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那人竟报以睆然,“此刻这份安宁,是多少和子坚、和你一样的英雄用生命跟鲜血换来的。活着的人感恩惜福犹且不及,又怎会做傻事?”
浮目顾眺,余霞成绮。
徐风走远了。
偌大的陵园,独剩一身茕然抱影。
凌鹤岁自衣袋里取出那封修于锋燹的尺楮——
松乔吾弟如握
别易会难晨夕萦挂
卿既存身雾都余心稍安诸惟珍啬强食自爱
悉姊觅得良匹佳期已近益无遗忧
戎马半生发扬蹈厉及九攻九距至感囏阨
然师直为壮以战去战冀求者櫜弓卧鼓凿饮耕食耳也
驱逐倭奴洗雪逋负光复旧物硁硁之信故虽须顷未敢隳弛
……
子坚,你的信我收到了。
未竟之言,我也都明白……
两行铅水潸然暗倾,在下颌处汇聚,而后淌落埃尘。
低泣幽咽。
凌鹤岁举手去抚摩墓刻,却在指尖碰到那鎏金姓名的一刹力软,整个人靠了上去。
身体贴着毫无生气的冷硬碑石缓缓下滑,他终于恸哭失声。
子坚好睡!
方今河溓海晏,荣愿足矣。
得沐霁泽景风,无宁当属独幸。饮河满腹的道理,我并非不懂。
可我仍然忍不住贪心地想,若还能有你在旁该多好!
你怎么舍得,子坚?
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鸿均之世,终此一生,与无涯孤寂和不尽思念搏战……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