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记起来了!
当时淼淼与杜丽娘争执起来还动手砸了其心爱的宝贝瓷器。杜丽娘心疼得直叫唤,眠差心悸连兴趣都减退了,根本没想起赵辞这毫无存在感的人。
哪怕当他和小王爷起了争执,都没来得及记起这笔事。
杜丽娘懊悔万分,她嘴巴微张,一脸懵,愚蠢的脸上写满悔痛。赵辞的处置不归自己,淼淼便落入困境。秀歌硬着头皮呈上落锁的小箱,她也懊恼后悔,可事已至此没有后悔药。等杜丽娘打开箱子,里面谁的卖身契都有,就是没有赵辞的。宝箱被重重盖上放在桌子上,响亮的巴掌声落在秀歌面上。
签字卖身与打零工的处罚当然不同。若作为奴役,小王爷将赵辞牵回王府,那赵辞只要不死,任打任骂旁人也不能怎样。但赵辞现在是自由人,在妙音轩的工作也只是打一份杂工,小王爷只能将他交给官府处置。
杜丽娘扯出僵硬的笑容,希冀小王爷大发慈悲。小王爷抽抽嘴角,颇为嫉恨地瞪一眼。
心情大好的江彦怡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脸上一双眼睛笑得格外让人咬牙切齿。
江彦怡收回对赵辞满意的眼神,朝小王爷投去充满虚情假意的歉意:“裴定呀,若有平民冲撞了小王爷,该当如何?”
裴定虚虚一看小王爷铁青的面庞。他头上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若刚才不是他亲手包扎,他也定以为小王爷受了重伤。不过冲撞皇亲国戚,这罪名也不算小。裴定一边思忖一边说:“平民冲撞王爷,若王爷只受了轻伤则罚牢狱十日同时钱币十金;若王爷受了重伤,则根据程度相应增加罪刑;若王爷——”
“若王爷惨死,则诛九族。这个刑罚我还是背到了的。小王爷,您贵体如何?”江彦怡问候。
这笑吟吟的问候像黄鼠狼的拜年,不知是期待他的惨死还是什么。
小王爷没好气地恶狠狠回答:“我好得很!”赵辞还没来得及开心,小王爷又迅速改口:“但本王头痛头晕明显,用酒坛子砸伤人,保不齐明日会出现什么事情。这事还得继续观测。”
“这个必须观察。”江彦怡点头,“赵辞!”
“在!”被猛烈艾特的赵辞警觉出列。
江彦怡皱着苦大仇深的眉头瞪了眼再次吸引全场注意的赵辞,这人是不是从来就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去招惹别人的目光?江彦怡觉得这厮确实该收拾收拾,否则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你一而再地顶撞小王爷,此次甚至弄伤小王爷贵体,念在你几次都为救人的份上,好心虽嘉许,行为却该罚。罚你杖责十五,入狱三日思过,再赔偿王爷的医药费。”江彦怡转头问裴定,“医药费多少?”
“十两。”费用也就敷贴膏药和压惊汤,裴定拿不准江彦怡的心思,说了个不大不小的数字。
“什么!?”在平安客栈作死做活一个月也就一贯的工钱,好不容易攒了三大贯,现在不仅赔光还倒欠一屁股债,而且——“还要杖责?坐牢?”赵辞对这个惩罚十分抗拒。虽然好心办坏事,但小王爷想要抢人杀人的罪就不用惩罚了吗,为何罪状都由自己来承担?
赵辞将心中不满说出来,言辞叛逆得让在场之人都皱起了眉头。
小王爷冷笑一声:“你对我还有意见?江大人,素来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看这该怎么办?”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那是常言道,真正实施的没有几个。皇亲国戚谁敢惹,哪怕他们做错了犯法了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难道还拼死上谏,吃力不讨好。
说不怵那是骗人的,赵辞言辞铮铮后油然一股胆寒。这是古代,那些有骨气的文人看到小王爷试图击杀淼淼时都畏缩着没有出头,自己无依无靠还能做什么?话毕,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江彦怡。虽然江彦怡一直给他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但他心底里总觉得这个江大人会秉公办事,不畏强权,让小王爷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这次江彦怡的做法实在让赵辞失望了。
江彦怡虽然没有把小王爷放在眼里,可他仍然不能得罪他,因为此地是涵郡,招惹小王爷只会给裴伯父平添麻烦。他听完赵辞的说词,眉毛都没抬一下就让人按了他在小王爷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了十大板子。早接到通报赶来的官兵在旁听他们讲得头昏脑涨的,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当下干劲十足,用出实打实的力气。十个板子打下去,起初赵辞还能喊几句出出气,到了后来他汗落一地,□□声都破碎零落。
小王爷也终于在今夜露出了真切而满足的笑容。
江彦怡叫停杖责,称接下来的五下板子之后再罚。
赵辞没有一丝感激之情,只觉得内心充满绝望。一直以来,他自觉和这个时代尚有可融洽之处。世人虽多趋名逐利,蝇头微利也争得头破血流,但人之本性哪里都一样。但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还是不属于这里的。他宁愿剩下的五个板子继续打,最好打到自己回现代。
在这个时代,他不能违抗小王爷和江大人的命令,他们就是天和地,律法都可以退一步。而且这个现象是众所周知,人命在掌权者手里已经不再是人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错的,也不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制度。
可哪怕时光重来,他在见到小王爷拔刀刺向淼淼之时,也会上前出手的。
只不过被打了十大板,赵辞心底已经凉了一半。他疼得咬紧牙根,臀部的痛感已经不足以用火辣辣来形容,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彻底凉在此地了。同样凉了一半的,还有对江彦怡的信任。
不过如此。
这是昏昏沉沉的赵辞被官兵带走前对此留下的最后印象。
赵辞一被拉走,江彦怡的脸色也随之沉下来:“王爷,赵辞已被处置,之后如何就看您脑袋怎么样了。至于淼淼——”
杜丽娘一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江彦怡,唯恐他一挥手也喊人把淼淼杖责一顿。
“怎样?”月上中宵,已经出过气的小王爷无所谓地打个哈欠。
“今上爱民如子,若让其知道王爷竟然将百姓当草芥肆意折杀,不知该当何想。”江彦怡朝京都方向侧身拱手道。
“你!”江彦怡的身份他也知晓一二,照他的说法他难道还能直通御殿?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不管如何,小王爷不能继续小觑,他强作镇定冷笑一声就带人离开了妙音轩。
杜丽娘对这个江大人感恩戴德,恨不得送他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