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过……
他心里空落落一片,情绪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起来,冰天雪地中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但下一刻又觉得什么都很重要。
可是他最在乎的人在哪里……
耳鸣的声音盖住所有嘈杂,他只能感觉胸口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紧促有力的声音是他活着的证据。
原来他还活着……
赵辞静悄悄地横卧地上,怒发冲冠的江平意眼见妻子又吐了一口血,大掌狠狠地朝地上盖去。
“父亲!”江彦怡疾风般猛地冲来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声响。他绝眦欲裂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掌心:“父亲!求您了!儿子这么大从来没有向您求过什么,今天我求您一次,不要杀了赵辞。”
“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还敢替他求情?”江平意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儿子的心思他一点都不懂了。母亲向来是小儿子的软肋,如今有人伤了敏敏他还要替对方求情。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父子间就插上一道天堑般的屏障,你不懂我我也不理你,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回头也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小时候江彦怡调皮捣蛋他会严厉对待,棍棒过后他会给江彦怡糖果吃,让他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忠孝仁义。孩童时期的江彦怡梳着总角辫发靠在父亲身边听故事,他很聪明,知道举一反三,知道机灵变通。但他的小聪明总是用在一些让他头疼的地方。后来江武德的优秀逐渐盖过小儿子的努力,他开始放手对江彦怡的管教。再后来……
江平意望着双眼通红的江彦怡。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小儿子,今天才发现原来他的鼻子像自己,鼻梁高挺一根筋的执拗,下巴也有点像自己,坚毅的线条重情重义。
“父亲……”见江平意没有反应,江彦怡弯腰低头叩首,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声音。没几下那张好看的脸上就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
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让江平意又爱又恨。
江武德吩咐侍女安置好母亲急忙赶来求情。
珠帘噼啪响,侍女不断催促神医跟随庄主夫人去治病。裴定失魂落魄地看江彦怡求情,以头抢地的声音听得他神魂俱碎。原来他俩之间,从来就没有第三个人的位置啊……
他哑然一笑,索性转身穿出珠帘,绝望离开此地。
“好,我可以饶他不死。”江平意直起身开口,在江彦怡大喜过望的眼神里继续说:“但他绝不能再踏进铸剑山庄的门,无论什么身份。”庄主霸道的命令就是圣旨,一旦落下就永不改变。
江彦怡震惊地抬头,张大嘴巴想要辩驳。
“弟弟!”兄长制止江彦怡的冲动。
赵辞浸在血泊中的手指微微动弹。江彦怡转头看向赵辞。他秀气的脸庞上溅满了血珠,灵动的眼睛此刻木钝的像失去了光明,幸好胸口还浅浅起伏。
他沉默良久点头。
赵辞被人收尸般拖走。
江彦怡有心无力地看着赵辞,想要喝住那些粗手粗脚的杂役却被江武德的手势压下。
“等我……”他望着赵辞浑浑噩噩的眼睛默默地说。
大雨倾盆而下,瓢泼的雨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赵辞被偷懒的杂役扔在山脚下。粗粝的石头刮开他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不过血很快被大雨冲刷干净,连他身上的污血都冲淡不少。
杂役完成任务就跑回山上,留下赵辞躺在地上被雨点劈头盖脸地砸。
五感渐渐回复,赵辞感到彻骨冰寒又蚀骨疼痛。广阔天地间的雨声倒进他的耳朵,他只觉得心寒,什么都不愿再回想。
好冷呀……吃力地睁开眼睛,头晕目眩黑乎乎一片。没有星光的晚上看什么都不方便。
他牙关瑟瑟地发抖,可是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连哆嗦都提不起太大的劲头,寒酸的细颤让他越来越冷。
“我会冻死的吧……”赵辞眼皮子慢慢地合拢。
严丝合缝地闭眼前,一点幽暗的光芒自黑暗中飘来。
轻巧的脚步踩下一株株矮草,一个人撑着伞走到他身边。那人弯下腰,提着灯笼在赵辞头胸部上上下下地探查。
在赵辞彻底昏迷前,熟悉的声音说道:“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