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寒枫山,赵辞只觉天大地大任他走。公孙明说玉蛟在山下村庄的王姓老人家手中。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他加紧步伐江彦怡就能得救了。
脚步愈发轻快,连被风冻得硬邦邦的双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求药的过程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
当时公孙明紧紧地抱住他,像菟丝子一样绕得他透不过气。
他的要求把赵辞的神经都拧成一股线,线这端绑着他的脑子,另外一端接着一只硕大的风筝,狂风推动风筝在空中摇摆,绷紧的线擦过空气发出嗡嗡的声音,好似下一刻就要断裂。
答应还是不答应?
救人还是不救人?
强烈的意志落实在手上成了软绵的推拒,抗拒在猛烈的攻势下不堪一击。
公孙明把赵辞拉到床边,一步步走去,赵辞伸到衣服如莲瓣层层剥落。赤身裸体的他被按在床上,白玉似的身体坐在青色的被褥上分外扎眼,而公孙明的衣裳完整如初,只有领口和缎面稍显凌乱。
公孙明居高临下的眼神让赵辞慌乱地扯过被子盖住身体。他脑子已经捣成一团浆糊,脸也涨得通红,像是被左右开弓的巴掌打得灼热。尴尬羞耻的情绪从上而下遍布全身,肌肤从雪白蒸出绯红,他脊背也缩成了一弯煮熟的虾米。
“不可以这样。”这话在胸膛中横冲直撞,好不容易聚在嘴边又被紧闭的嘴巴压回腹中。
答应还是不答应?
救人还是不救人?
他的矛盾犹豫如自伤般摧残自己,同时也刺伤了公孙明。
粗暴是因为气愤,推搡后缓过神,公孙明便试探赵辞对江彦怡的底线在何处。
结果步步走来,他的底线一降再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赵辞能够为了江彦怡奉献自己?
多么伟大而诚挚的爱情。
看着赵辞呆坐在床上,公孙明既想要大哭一场,又想要大笑出声。
“你能为了他这么折辱自己?”公孙明红着眼睛问他,愤怒和悲伤已经不足以描绘他的内心。他反手点着胸膛大声问:“那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对我又是怎样的底线?”指尖戳在胸痛发出钝闷的响声,心碎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什么位置?
赵辞突然想到了床板上的字迹。
那是他来到寒枫山第二天晚上发现的,夜来思绪多,睡不着的他辗转反侧,烦闷地掀开被褥结果在床板上发现一行字,仔细一看开头赫然是“公孙明”三个大字。
刀刻下的印记歪歪扭扭,后面还跟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波浪线,随后又落笔刻下一个幼稚的词语:傻瓜。
谁会在床板上刻一个傻瓜的名字?
那分明是萌芽的情愫,宛如初春的暖阳又似娉婷的花苞。
赵辞站起身:“我曾经确实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床边有你的名字,书桌上有你做的笔筒,甚至衣柜中还留着一套公孙明的衣服。
无可奈何是曾经。
这回答让公孙明震住。他脸上的表情空白片刻,像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封住所有情绪,看似祥和宁静的表现下隐藏着各种生息。
委屈?欣慰?遗憾?悲痛?
是,又不仅仅是。
赵辞以为他会有所表示,没想到公孙明抬手一扬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赵辞已然是光溜溜一只。身体没有异样的感觉,就是两层被子压得他有点热。连叫几声都没人回应,他迅速穿好衣服赶去看江彦怡。
江彦怡静静地躺在床上,身旁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屋子里暖洋洋的,只是气味有点不好。赵辞拿过他枕边的香囊,香囊上沾了一些血迹。赵辞以为是江彦怡呕出的鲜血,心疼地收进怀中。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公孙明让赵辞下山去找王老头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