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行动僵硬,脚步被石头磕磕绊绊得差点摔在地上。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地形了然于心,路线对他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江彦怡紧步上前搀扶的手徒留半空,最后尴尬地收回身侧。赵辞孤寂的背影让江彦怡觉得疏离。
江彦怡和赵辞相知相许只是大半年的时间,然赵辞和公孙明却是自小相识。一旦记忆收回,单论情谊,他失去了胜券在握的笃定。
江彦怡拿起地上的剑。这是他从浅滩上发现的,剑上刻着铸剑山庄的守护兽。河中沐浴时,天光微亮时剑影反射到他眼中,宝剑失而复得让他惊喜,或许这也是老天暗示的选择。
“我们一起上山。”江彦怡迅速赶上赵辞。
赵辞惊愕地瞪住江彦怡,在后者挑衅的眼神中伸手狠狠推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昨夜萧泽所带的兵力你也看到了,秦柯和湘姨的人力根本不足以抵挡,现在上去我也只是拼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才从阎王手中逃出,就要这么傻的继续送死吗?”
赵辞狠狠地推搡着江彦怡:“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做一些傻事。寒枫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滚吧!”他的好意赵辞心领都不愿意接受,之前挡箭那茬已让他心碎,现在已没有外力让他再起死回生了。
若江彦怡再在他眼前死去,他绝对承受不住。
推出的拳头被包裹在双掌中,江彦怡趁机将他拉到怀中紧紧抱住,沉声安抚浮躁的赵辞:“我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从不做傻事。你也知道九死一生,难道我就愿意看你遇到危险?”他的声音犹如清泉抚慰赵辞焦灼的心田,赵辞烦躁的动作也缓缓停下来。
“江彦怡,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赵辞的心被扯成两半,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彦怡止住他的话意:“我懂。等此事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谈,我还想和公孙明真刀真枪比试一番,难道我堂堂江大人还比不过一个穷山僻壤的侠士?”
两人一旦下定决心,便齐头并进朝寒枫山顶赶去。
墨红的血液洒满寒枫山焦土。
千钧一发之际陶陶的泰山压顶让盾牌守卫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溃败。萧泽彻底暴露在她攻击范围内,他惊慌失措地找替死鬼,陶陶提着死神的镰刀步步逼近。与此同时,林大金的匕首急速刺向陶陶身体。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
学武之初,陶陶便知这是一门可以杀人的技术。
她是一名弃婴,父亲母亲都不知何人何处,是湘姨救了她将她抚育成人。自练成武艺,她从未轻易下狠手,因为她知道两相争斗必有一死,而她怕死,所以不敢拼尽全力。刀客排名中,她向来屈居中流。此刻她还想继续陪在湘姨身边,她还想跟着公孙明,但她不再害怕。
心有所护,至柔至刚。
匕首穿进胸膛的刹那她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她的心却刹那空如明镜。
远方公孙湘的面庞让她觉得安详,哪怕身处乱兵之中也感觉分外安全。
“母亲……”她望着火光中的公孙湘喃喃。
仰面到底的瞬间,尘土飞扬,与此同时,数把尖刀齐齐往她胸前刺来。
她瞥到萧泽落地的头颅,嘴角扬起自得的笑。
杀身成仁,她做到了。
“陶陶!”公孙湘拼死冲来,多如蝗虫的士兵一个个挡在面前,杀不光砍不完,有的还能反咬一口,让她的胳膊流出一道两道的鲜血。
萧泽全力拉满的弓泄力的那刻“歘”的一松。
失去准星的箭冲向烧成火塔的高楼。
用作观望塔的高楼顶层本就尖耸,烈火烧灼的木头焦炭疏松,被重力一击,硕大的楼顶整个塌陷,累积的重量层层崩塌,焰火爆裂的楼如火树银花炸裂空中。重心倾斜,巨钟嗡鸣,巨钟之上的绳索被烈火舔舐干净,庞然大物失去支撑的刹那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木板上,只听得咔咔吱吱的响声,整栋火楼竟然向人群倒去。
巨钟滚落碾压进人群,火山流浆扑倒一地,鎏金烈焰散漫天空,浓烟招摇蔽天遮月。
人如蝼蚁四处奔逃,但总有不慎葬身火海之人。
一时间恍如人间炼狱哀嚎遍野。
“小心!”秦柯拉住勇猛直前的公孙湘,两人堪堪避过旋转翻滚的巨钟。
擦身的温度顷刻燎焦他们的衣袍。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巨钟撞进树林,群鸟哄散如乌云满天摇曳。秋干气燥,火苗迅速燃起树林,火楼的覆灭,但周遭的树木却接二连三复制出更多的火树银花,好似不灭的野心在秋风鼓舞下愈演愈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