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之余,开始认真考虑旭凤的话可能真有道理,或许我身上散发的凉意真的能缓解他身体的不适。倾身坐在他身旁,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你便鬼话连篇吧。”
外面魇兽三步并两步的蹦跳进来,一跃到了我膝盖上,拱了拱我的腰。
我不由得好笑,“今日不能陪你了。”
魇兽前腿在我身上不耐烦的刨了刨,冲着旭凤挑衅一般吐了吐舌头。
旭凤二话不说,指尖一弹,一道火光扑向了魇兽。
魇兽慌忙跳下了床逃跑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戳了一下他的眉心,“火神抖威风抖到我璇玑宫了,竟对小小一个魇兽下手,传了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旭凤双手交错在脑后,扬了扬下巴,“你没有看见它看我的眼神吗,充满了挑衅。我是不能忍的。更何况,”旭凤拉下我的手攥住,“我十分看不惯他在你身上挑逗的模样!”
“挑逗?”我哑然,这叫什么词。
忽然,我的掌心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再看旭凤,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撅起来的嘴,“你,你难道是在吃醋?”
旭凤清了清嗓子,扭过头去了。
我却从没有比此刻更想看见他的表情。
银汉邈邈,纤云细细,飞星迢迢暗度,夫复何求。
我看着他黑发散开,落满我素色云枕,淡金色便服融进我青色被衾,竟有了我与他相拥而眠的错觉。
劫后重逢,竟让我生出些许放纵念头。
罢了,旁人尚且顾不得我们二人,旭凤也并不常来我这儿,就放纵一次又何妨。
我推了推他,“只听说过鸠占鹊巢,你这凤凰何时学起了那小雀?”
润玉笑着翻过身来,手肘撑着太阳穴,慵懒不失风度,“就占了又如何?大殿是要用你的分水剑把我铲出去吗?”
我笑出了声,一时忘形,竟像小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脑门,“你占了我的床,还满嘴道理,却让我去哪里休息呢?”手心触到他柔软的黑发,我才惊觉自己逾矩,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旭凤似乎毫不在意,伸手一拽,“那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好了!”
我不防他突然发力,跌撞在了他身边。觉得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心里一层薄汗。
也许,也许旭凤也……
我不敢细想,只当是他要与我叙一叙兄弟情。况且我两从小一起长大,也曾同床共枕,今日这般,也说得过去。
于是我安心在他身边躺下。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我心里竟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旭凤撑着头看了我半天,“外面总给我起诨名,什么六界美男之类,着实无趣。依我来看,只因你深居简出,不然这名头实实该落在你头上了。”
自从我们长大以后,他做了火神,我做了夜神,身上都有了职分,再加上母神的态度和我长子非嫡的尴尬身份,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起说话了。我分外珍惜这个时候,有心多引着他说些话。
我侧过身与他对望,“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旭凤浅笑,眼神清亮,“当然是夸你。”
我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旭凤潇洒的挥挥手,流云广袖煽动着他的发丝轻颤,“谢就不必了。你让我静一静心吧。”说着,他掰过我一只胳膊压在了他脖子下面,嘴里念念有词,“父帝要我明心静气,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一种方法了。”
旭凤性子热烈,凝神静气对他以后大有裨益的,我认真道,“我跟你说的《清心咒》,你早都丢到脑后了吧。”
旭凤嘴角扬起一个高傲的弧度,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我抚掌轻笑,“极好极好。我只当你忘了。以后便每日念它三百遍吧。”
旭凤咬了咬后槽牙,平躺回去,小声道,“倒不如让我每日拉三万次弓。”他顺手轻轻一划,金色的凤翎箭悬在了我二人上空,只是不似平日锋利的形态,倒是更像一道金色的细小闪电,轻灵盘旋。
我会意,召唤出我的冰魄剑,与凤翎箭绕在了一起,“穷奇凶蛮,你我二人之力应对尚属勉强。依你看,它是怎么逃脱的?”
旭凤剑眉微敛,沉声道,“监守自盗。”
这与我想的倒是一样了。
“却不知是何人指使。”我蹙眉,其实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多年来的习惯,即便是对旭凤,我也不会多言。
旭凤右膝覆上左膝,“指使之人我心里大概有数。此人阴险狡诈,多番试探于我。我为六界安定不予计较,倒是给他脸了。”金色凤翎箭化作一团火星,给我的分水刺镀上一层金边,旭凤轻笑,方才的杀伐之气一扫而光,“甚是好看。”
这样的旭凤,我虽不多见,却是知道的。他剑眉斜飞入鬓,凤目翻云覆雨。微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妩媚风流,不知打动多少仙子的芳心;一旦上了战场,这双眼睛却是狠厉果决,不怒自威,也让多少狂徒闻风丧胆。同样一双眼睛,流转之间变幻如斯,让人又爱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