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成朕的心病了,扰得朕睡得都不好。老是梦见燕宸与朕争执,他一怒之下还把自己的心挖给朕看……”
听陛下说得这么血腥,白徐觉得不妥,便说:“陛下定是思念燕将军,才会做这种梦。燕将军是大智之人,他晓得陛下是为了他,不会记恨陛下的。”
梁玄靓听了,大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不记恨?不记恨就不是燕宸了。”
不过记恨也无所谓,朕可以补偿他,余生都来补偿他。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在朕的身边……
见陛下情深至此,白徐这心里感叹——帝王家的人啊,感情何时变得如此可望不可及了。
可白徐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陛下和燕宸。陛下的眼睛已经痊愈,燕宸回来之后也需得好好调养。不知道那吊命蛊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他得仔细琢磨琢磨。
然而人一旦燃起希望,心中便多了念想。梁玄靓从未觉得日子这么难熬漫长,燕宸的军队还在往帝京赶,也不知道确切回来的时间。他便每日都去墨香轩转一圈,念叨着等燕宸回来。
终于在八月十五这一日,中秋佳节,大凉的军队回到了帝京。远隔千里而来,战士们历经了风沙,却仍不减军人气概。百姓们早就在城门口聚集,等着迎接他们的英雄。
梁玄靓早早就在城楼等着了,他望见军队,便记着跑下楼去。杜管宣怕他摔着,紧着喊:“陛下当心!”
队伍总算是到了城门口,左铎下马。他跑到梁玄靓面前,叩首行礼,“燕将军与臣不负陛下所托,大败突厥。”
陛下,咱们赢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也跟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梁玄靓意气风发,激动之情露于表面。“你和燕宸,都是大凉的功臣!朕一定会好好赏赐你们!”他不禁环视四周,却不见那朝思暮想的人。“燕宸呢?”
左铎一怔,随即低下头,“燕将军……大哥他……”
朝暮不得见,生死两茫茫。
这冰窖之中寒气实在是逼人,冷得杜管宣直打哆嗦。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梁玄靓披上,皇帝却是起身向前跑去——冰窖之中有一副桐木打的棺材,孤零零地放在那。梁玄靓站在那棺材前,一言不发。左铎见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在城门口,他跟陛下说燕宸死了,是被突厥军杀死的,陛下却是怎么也不信。
是啊,有谁会相信,一代战神会被敌人伤到,更别说丢了性命。可如今这冰冷的棺材里躺着的就是燕宸。
“陛下,大哥他……”
“打开。”
“……是。”
左铎把棺材推开——燕宸死后,他找了满城最好的殓师,把那一身血迹都清洗了。这一路,他让人备足冰块,放在棺材里,好保存燕宸的尸体。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为的就是能让陛下和燕宸再见一面。
棺材推开,里面的人被白纱盖着面。梁玄靓却没有先去揭白纱,而是抓起那人的手,挽起袖口——手腕上有深色的疤,那是当初他咬的,经过这段时间,已然沉淀。
梁玄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出去吧。”
“是。”
空荡荡的冰窖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梁玄靓睁开眼,他去揭那块白纱,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那白纱一点一点离开,那人的面容也一点一点出现在眼前。浓眉长睫,鼻梁高挺,那薄唇却失了血色,留下一片苍白。
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却已是天人相隔。梁玄靓抚上燕宸眉眼,笑着说到:“朕说等你回来,朕就能看清你了。你看,朕没有食言。可你答应朕,会回到朕的身边,却是食言了。”
呵,不,你没有食言,你现在已经回到朕的身边了。
“可你这样回来,还有什么用?你现在夺不回皇位,杀不了朕,也不能……也不能再与朕相伴。燕君然,可真是狠心……哈哈哈哈哈!”眼泪顺着面颊留下,梁玄靓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悲痛欲绝,震得他头疼,眼里的泪越来越多,最终将他的眼前染成红色,他却依旧紧紧盯着燕宸的脸。
“陛下在里面吗?”
“是。”
傅云亭本来是在朝中和众人商议如何今后与突厥的对策,听人说燕宸战死,甚是惊恐悲痛,转而又担心陛下,就让人领自己过来。他问了左铎几句,便请杜管宣领他去见陛下。谁知,进去之后,却见陛下倒在棺材旁边,面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