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容积十分不屑:“一个靠着坑蒙拐骗起家的道派,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平日里尽教些唬人的把戏,竟然也有不少信徒。近些年来声势颇大,可以说是与洛阳太学分庭抗礼。”
潘岳似懂非懂:“竞争对手。”
杨容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那边几个道士围着桃树开始讨论起来,由于隔得太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吐露的几个字眼,“不能”“桃树”“解毒”“之后”。潘岳和杨容积一头雾水,听了片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突然,其中一个年长的修士抬起一掌,向法阵中灌输法力,其他几个修士也纷纷向所镇的法阵一角灌输法力。顷刻间一声嘶吼响起,从那桃树上爆发出漫天的黑雾,一个瘦小的孩子身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潘杨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只见这孩子半边脸白嫩嫩,水灵灵,但另一半脸却遍布着坑坑洼洼,黄水直流的脓包,叫人几欲作呕,不忍再看。
年长的修士道:“时候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
那男孩却桀桀笑起来,厉声道:“不,我要他们死,全部都死!”
修士眉头皱起,道:“莫要闹得太大了,城中百姓暴起,变数太多,尽快结束吧。”
他这么说,男孩却仿佛一点都没听进去,冷笑一声,又重新走入黑雾当中,销声匿迹了。
潘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那陶家小孩回来复仇了。”
杨容积微蹙着眉,道:“尚不可匆促断定。你还记得那小伙子说过,陶家小孩曾经被贾氏夫妻收养?”
潘岳点点头:“好像是做烧饼的一家人,咱们要去看看吗?”
“这就去,恐怕他们等不了多久了。”杨容积反手揽住他的腰,脚下发力,轻飘飘地搂着他一跃而下。
自从河阳爆发瘟疫之中,所有生意都难做了,贾烧饼一家便被征去帮厨,给难民做大锅饭,倒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但二人都明显感觉到,这对夫妻似乎不太受人待见。
一同帮厨的几人离得他们远远的,看他们的申请仿佛在看仇人。而到了饭点,开始给排队的难民们分发粮食的时候,情况愈演愈烈了。
一个难民从贾娘手里接过一张烧饼,却反手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得倒退几步,口中骂道:“都是你们害的!你这假好心的女人,当初为什么要收留那孽种!”
那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但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不敢推搡贾烧饼,却欺负一个女人。贾烧饼老实巴交的,连忙扶住自己媳妇,将她护在身后,口吃地道:“别,别推她!有气,有气冲我来!”
他这么一说,反而有更多的人骂了起来,什么“害人害己”,“农夫与蛇”,“连累他人”,说得格外难听。甚至有人将手中的碗扔向他,正正砸在他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情况眼看就要不可收拾,几个官兵急匆匆过来,将不守规矩的难民推了出去,怒斥一顿,然后将贾氏夫妻呵斥下去。潘岳和杨容积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只见他们二人走了一段,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贾娘轻轻拭着他脸上的血痕,哽咽道:“真是没天理了,他们怎能下这般狠手!老贾,你疼不疼?”
贾烧饼摸摸她的头,道:“我,我不疼,你没,没事就好。”
杨容积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突然出声吓了贾夫妻俩一大跳,望向来人,一脸警惕道:“你们是谁?”
杨容积道:“两位别紧张,我们并无恶意,乃是奉旨前来查案,可否向二位打听一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贾娘叹了口气,眼中含泪,黯然道:“他已经死了,这不关他的事。你们去找别人吧。”
贾烧饼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你,你别,太,太伤心。”
杨容积道:“贾娘,刚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不论是真是假,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孩子造成的这一切,您若再不说,岂非中了敌人的下怀了。”
贾娘抹了抹泪,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我了解助儿这孩子,他绝对不是你们口中的怪物,恶魔!”
贾娘继续道:“这孩子生来命苦,人人都说他命硬,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可他真是个好孩子啊,但凡其他人能对他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他都必定十倍报答,我绝不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无缘无故残杀无辜,一定是其他人干的!”
杨容积道:“您想一下,在他死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贾娘皱起眉头,思索一阵,道:“异状……不曾有……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道,“有一天他去给宋家送货,很晚才回来,我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还笑嘻嘻地说累了出去玩了。他出事的前一天也是早早便出门,然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也是去给宋家送货的!”
潘岳轻咦了一声,道:“这可就蹊跷了,您可知道宋家最近是否有什么怪事?”
贾娘撇嘴道:“怪事倒是有一桩,说起来也是羞人,是那宋少爷年纪轻的时候风流惯了,那儿……不行了,生不出孩子来。宋老夫人给他寻了五房媳妇都没产下个孩子,求神作法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要我说就是那男人不检点惹的祸,可老夫人偏不信这个邪,请了几位得道高人来看,人家说能生,但要找二八年纪,丑时出生,家住南方的女子。老夫人当真寻到了一个,是李家的小姐,可嫁过去几年,还是生不出来,老夫人便打她骂她,听里面做事的人说啊,这李小姐每天被老夫人羞辱挖苦,怎一个惨字了得。生命不休,折腾不止,老夫人又请了道人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李小姐当真怀上了,现在可别提多受宠爱了。不过这也算是喜事,也不算怪事。”
贾娘道:“不过我听说,宋家老爷最早便得上了怪病,一身溃烂,昨晚去世了,哎。”
潘岳与杨容积相视一眼,俱是皱紧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不是陶之助前来复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