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管这叫“筛选”。
两个月后,他们把你和剩下的另外两个人接出来,治愈了你们的伤势,然后把你们关到一个放满了武器的房间里,锁上门前,他们告诉你们:你们之中只需要剩下一个。
也许那时候你看起来很好欺负,所以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剑尖对准了你。
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后,你认识了康铎,跟他一起在纳甘那里学习。这是一段还算美好的时期,你可以去很多你想去的地方,吃一些你喜欢吃的东西,甚至到城镇广场上去喂鸽子。但后来纳甘撕碎了这幅漂亮的油画,把你拖进深渊,你再次意识到你是多么无力……空有不甘,却不得不任其摆布。
圣者干涉之后,你得以从苦海中脱离出来。你把杀掉纳甘当做目标,愈发努力地训练。你彻夜不睡,只为掌握一个手势或者剑法,来日可以将纳甘钉死在刑架上。
杀了纳甘之后,你感到了迷茫。你不想再忍受“不得不”和“必须”,你消极、绝望、试图自杀,你沉入洗罪池接受腐蚀、引诱利维坦将你吞下去……无数次痛苦而无果之后,你才发现你仍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终于跪倒在祂的脚下,接过大祭司的权杖。
现在你好不容易拥有了奥利维,却依然要为去刺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死的亚神付出性命。
“艾伦。”你闭上眼,努力回想跟奥利维拥抱的感觉,“‘有的人生来就能获得美好,有的人却要经受更多的苦难,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我有更重的使命教他们完成,之后便能得其所愿。’”康铎说,“扯淡吧!这是不知道哪个抄写者加上去的,前后文根本对不上!”
“如果那个抄写者是祂化身而成呢?如果句话不是后人杜撰的,而是真真切切的神谕呢?”
“……”康铎抿了抿唇,伸手给了你一个拥抱。
“你就这么相信吧,我也可以这么想。”他在你耳边轻声说,“也许你不一定得死……预言术所展示的不过是一个方向,并不是终点。”
你回抱他。是的,是的,也许祂会让你回来,你可以把职务交给伊莉雅,然后买一把鲁特琴,把诗编成曲,唱不着调的歌,带着你的骑士,一直从奥特里尔走到世界边缘……如果你能回来,你一定会这么做。
“加比……”康铎哑声道,听起来还有点哽咽。你们两人之中,他一向是情感比较充沛的那一个,他的脸上经常带着微笑(或者似笑非笑),总是很轻易地就能猜出其他人的想法。
你想着他可能会说你是个很好的人,会悄悄给流浪者送食物、给井水下祝福、在镇上画增益法阵什么的;可能会说你这对你不公平,祂不能这样对待祂最忠心的仆从;也可能会说等你成功之后,他会把下个纪元的名字定为“雪霁”、“融冰”什么的。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你们拥抱了好一会儿,久到你的骑士带着一些小点心去而复返,他才打趣着起身离开,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松。
****
今天是星期三。
原本在每个星期三,你都能看见安娜跟镇上的孩子们做游戏,或是分食一些面包、蛋糕之类的东西。但自从那次你治愈了她的眼睛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兴许她是去镇子外旅行去了,毕竟失明的双目让她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只是很可惜,你本来想再见这个乐观的姑娘最后一次的。
你通过传送法阵来到了记忆中的修道院。这里依然有人居住,只是掌管的人换成了另一位头发花白的修女。安洁儿嬷嬷的墓在后山,周边长着一些荨麻。你略微地清理了一下这些杂乱的灌木,又在上面放了一束她喜爱的白色月季,最后回到了神殿。
所有人都在等你。
你摘下了身上的斗篷,披上华丽的战袍,从侍从手上取过你的剑杖,三支骑士团规整地列在你面前。你矗立着身后由巨石搭就的“门”,这是十个纪元前留下来的古老法阵,勇者乔曾提着守护主赐予的剑想你一样站在这个位置,也有一支浩大的骑士团站在他跟前,他最好的朋友像你身旁的奥利维一样站在他身侧。
你念起早已被遗忘的文字,“门”里面的空间扭曲起来,当你收起最后一个音节,那扰动的空间趋于稳定,露出了它所通往的另一边:
——冰原。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加比就是个脸盲(跟我一样X)
☆、第8章
雄狮要塞其实是在数个纪元以前,作为冰原和内陆的分隔建成的。那时候冰原与内陆还没有交恶,冰原之母苏提亚还是一个安分的神祇,雄狮要塞作为两地交流的枢纽,在那个时代发展得极为繁荣和辉煌。
随后苏提亚发难,雄狮要塞便作为一座坚实的壁垒,抵挡了无数次冰原之民的袭击。勇者乔将苏提亚封印后,冰原之民几乎被灭族,雄狮要塞的游人渐渐减少,到了最后时期,基本就只剩下了前来驻守的士兵,直到内陆战乱,靠近冰原这部分彻底沦为了无人之境,雄狮要塞昔日的繁盛也随着那段岁月一起留在了史书中。
你坐在雄狮要塞最高的瞭望台上,俯瞰这座白雪中的黑色堡垒。尽管雄狮已死,但它旧日的风姿在它的尸骨上依然可见。骑士团修复并加固了要塞的城墙和堡垒,祭司们在上面加上防护符文,空中也布上了结界,层层的防护将这头重生的幼兽包裹,好让骑士和祭司们养精蓄锐。
雪色从要塞内蔓延到高墙外,骤然截止。这里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像是上古时期诸神开战时留下的痕迹,劈开了冻土,将内陆和冰原一分为二。原本这里有一座坚冰搭建的桥,但它早已被勇者乔斩断,仅剩残余的部分留在两端的冰崖上。
天堑另一边的雪地上,一座白色的岛屿浮在半空,灰白的天色和飞雪模糊了它的影子,那上面载着的是苏提亚的寝宫,白霜之心围着浮岛翱翔,它在天空中长啸,冰雪随着吐息落下,融入冻土之中。
要塞的小门处不断地有人进出,出去的或是交替巡逻的骑士,或是前往战区支援的祭司,而进来的更多是躺着伤员的担架,再有就是运进来等待解剖的怪物,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出入这里。
根据丹顿的汇报,苏提亚的造物早在半年前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时不时还会越过天堑,闯进这一边。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来访”渐渐变得越来越频繁,接着变成了有组织的袭击,据说在你们到达这里之前,神谕骑士团还堪堪顶住了一次大规模的敌袭。
冰原的昼夜交替与内陆不同,太阳每半年才落下去一次。而此刻本应是冰原的白昼,天色却越来越沉,像一张积满了灰尘的旧麻布,下面放着被搁置了多年的玩偶。
冰原造物越过天堑的次数愈发频繁,最后的物资队已经撤离了,森林圣殿的援军早已也失去了音讯,你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他们本该在三天前就来到这里,但直到现在“门”也没有一点动静,恐怕他们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冷风再一次掠过瞭望台,一点白色在你出神时趁虚而入,落入颈侧。你打了个寒颤,身后的黑发骑士便将你搂得更紧了些,还顺带地吻了吻你的后颈。
自从昨晚你告诉四位骑士团长关于献祭仪式的事情之后,你跟奥利维就没有再说过话。但这并不妨碍你们亲昵,甚至还给你造成了一种类似于默契的错觉,仿佛十年的空档并不存在,城墙下那两个相拥的少年不曾分开,相互依偎,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