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努力并不能扭转什么。裂缝产生了,是因为多年前内核就出了问题。
他的父亲成立了单独的画室,向阳暑假的时候去了一次,是一个漂亮的模特姐姐,穿着碎花长裙,笑的温柔:“是叫阳阳吧?”
向阳握着书包背带,点点头:“姐姐你是?”
“哦,我啊,”模特姐姐转转眼珠:“是你爸爸的专属模特。”
向阳眨眨眼,从骨子里生出一份不安。他看着模特姐姐亮晶晶的唇,总觉得她笑的不怀好意,像是西游记里吃人的妖怪。
向阳的直觉很准,他总该察觉到的,他总该明白的。
可他没相信他的直觉,他相信了他爸。
他爸说是他想多了:“那个模特姐姐是很好的人,很温柔。”
从那以后他爸就不怎么回家了,反倒是他妈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他。向阳坐在饭桌上,吃着他妈妈做的味道一般的菜,看着桌子对面的空位问他妈妈:“爸爸呢?”
他妈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他工作忙,不回来了。”
向阳看见了他妈眼角的反光,心里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他听见暴雨击打玻璃的声音,想着这场雨可真大。
后来这对话成了向阳和母亲间的日常对话。
在向阳七岁到八岁的后半年里,他和妈妈的关系缓和了太多。他开始从以前和母亲待在一起就什么话都不说的样子变成了后来可以和母亲一起看着喜剧笑的样子。
反倒是父亲对他来说开始变得陌生。但从小养成的信任还是没减,他还是希望能看到父亲,时不时地还问一问爸爸在哪儿。
向阳八岁的那天,只有母亲陪着他,去了趟游乐园。他在原地等着去买雪糕的母亲,转头时却看到了父亲——和他父亲手里牵着的模特姐姐。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正巧母亲回来,把雪糕递给他:“少吃一点,吃不了就给妈妈。”他接过雪糕,看着母亲的笑脸,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母亲走向另外一边。
雨开始下。
绵绵细雨,断断续续下到三月。他母亲那天还跟他说来着:“这边儿难得不这么干燥,今年雨好多啊。”
是好多啊,他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小毛毛雨飘到车窗上,划出一条条白线。
不知道这雨能持续多久。
“向远!”雷轰隆轰隆地炸开,闪电把向阳妈妈半边脸照的惨白:“她是谁?!”
向阳悄悄下了车,走进他爸的画室,站在工作房门口听着里头传来他母亲的吼叫,抿着嘴看着地面。
“她是谁?”他父亲在冷笑:“她是给我温柔,让我自由的人!”
向阳听见他母亲崩溃的哭腔:“那我是什么?啊?向远你说说,那我又算是什么?!”
他捏紧了手,听着他父亲用一种他从不知道的陌生语气说着陌生的话:“以往的那些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向阳母亲拿起剪刀,伸手把架子上的裸女像划坏:“是我!陪你走过那几年的!是我!帮你一开始撑起这个画室的!是我!是我!”
向阳父亲皱眉看着一向冷静自矜的女人大吼大叫:“那又怎么了?我们不适合,就这样算了吧。你要是能接受,就不用离婚,各活各的,你要是接……”
“法院到时候会给你传票的,”向阳母亲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定定地看向向阳父亲:“离婚。我的财产你一分都别想拿。”
向阳难过地下撇着嘴角。他想,他可能要变成辨认嘴里的八卦了,他可能要变得爹不疼妈不爱的了。
向阳的母亲打开门,看见低着头站着的向阳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反应过来,半蹲着伸出手:“阳阳,走,跟妈回家。”
向阳抬起头,眼泪顺着他的脸一路下滑,被他母亲看到,伸手替他抹了去:“没事,咱回家。”
他牵住他的妈妈,只回头看了一眼他爸。他的爸爸正忙着确认模特姐姐身上有没有伤,看都没看他一眼。
向阳难过了很久。他坐在教室里,如坐针毡。王丫丫找他说话他都没敢理,生怕别人知道他父母在闹离婚。
他很害怕。
在怕什么?
不知道,但是就是害怕。
他回到家,看见母亲日渐憔悴,但依旧冲他笑,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