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现在光是给黄少天戴戒指,他都已经感受到细密微弱的颤抖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房里盈满,渐渐渐渐地溢出来,随着血流鼓动全身。
说不上是喜悦,也说不上是满足——那是一种更复杂、更美好的东西,就好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回过头的时候他总在。
而且这种相伴的旅程还将持续,在更为久远且漫长的未来。
黄少天忽然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昏黑与茫无里他看见剑圣眼睛里满溢着如同他本人的明亮笑意。
这一刻的某个人难得地少话,握住了他的手之后就好像被定住了似的,然后就在那么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钟过后,黄少天低下头去,像是什么小动物取食一样将属于他自己的那枚戒指咬在齿间,嘴唇不能动,但是眼睛里的笑意更加光彩。
喻文州也笑了,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手递到他嘴边。
指腹擦过唇齿和金属环,微凉与温热的湿意。
戒指推到指根的时候黄少天就势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嘴唇碰到皮肤的触感竟然仿佛带着某些突如其来又存在已久的虔诚。
“Ipromise。”他听见他的剑圣悄然低语,感觉像是一瞬间被叠加了无数个破甲状态的僵直。虽然不惯逞口舌之快但是也一向伶牙俐齿的战术大师竟然有那么几秒钟哑口无言,不过总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推着黄少天又往房间里去。滚跌进柔软床铺的时候他压在黄少天上面,声音是被酒薰得暖暖和和的笑意。
“少天抢了我的台词。”
“那没办法。”黄少天说:“队长我一向比你快。”
第二天两个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相较于宿醉的群众,竟然有一种额外的神清气爽。
“不是吧从前没看出来你们这么能喝啊?”叶修没烟抽,叼着根饼干棍看他们俩:“大家伙儿可都记住了啊,等下次再有机会的,使劲灌,蓝雨的两位现在能有这精神头,那酒量想必是很好的。”
黄少天想说话,却被喻文州拦了一下。
“叶神。”他在叶修身边坐下来,声音认真诚恳。
“今天下午还有两个访谈,我觉得队长一个人出席终归是不太合适,麻烦你和我一起?”
“文州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叶修也正色道:“要尊敬前辈知道吗。”
喻文州望了他一眼,依旧是笑着的:“但是叶神似乎也没关爱后辈?”
黄少天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第八十章
载誉而归的勇士受到了最盛大的欢迎,不过新的赛季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开始,国家队成员也只是在B市多逗留了两天,参加过一些必要的场合之后便纷纷飞回了自己所在的战队——喻文州身为国家队的队长,又多留了半天处理一些必要的交接,将一些文件与必要流程向联盟和国家竞技总局提交了报告。毕竟新的赛季已经快要开始,队员们已经开始逐渐归队参加恢复性训练,而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前事不留尾巴以免耽误后事,这个原则很必要。
他们定的是晚上的飞机,作为最近又红上加红的国家队成员,两个人跟做贼似的一路溜进了贵宾候机厅。黄少天刚安稳下来就笑,说队长你还记不记得?七赛季常规赛飞B市打第一次客场,那时候也跟现在似的——生怕在宿敌的地盘上被宿敌的狂热粉丝盖布袋。
“人家的主场,自然要小心做人。”他这么一说喻文州也想起来了,一边笑着答一边顺手摸了旁边的矿泉水递给黄少天:“何况那时候是真的有这个危险。”
“对啊我后来还和大眼儿抱怨来着,不就开玩笑吗,结果他还真的和我认真地说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适当约束粉丝。”黄少天确实有点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我当时就没话了好吗。”
“我还以为只有我刷过‘让剑圣大大哑口无言’这个成就呢。”喻文州半开玩笑地说,世邀赛终于结束,他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而现在还没回到G市,作为“蓝雨战队队长”的那根弦也还可以再松上那么三个小时——今夜晴朗,从落地窗里看停机坪,就算是起起落落的飞机灯光明亮,也依旧能看到漫天繁星。
“当然不可能啦!”黄少天说,然后又笑:“不过论起刷成就的持久度和频繁度,没人比得过你了。”
“十一赛季很快就开始……”他想了下:“我们都认识十年了。”
“六月十一。”喻文州说:“蓝雨第一期训练营开营。”
那年夏天的少年身影似乎还烙在视网膜上,黑夜里闭上眼时像是发着白光。炎热的蝉声和碧绿的梧桐,来来往往的人群,训练室里老旧的电脑,风扇会咯吱咯吱响的寝室,举起的奖杯交握的手,温柔的亲吻与绵长的爱意,无数的晴昼与月夜——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幸运,在漫长而重要的时光里,一起度过的那个人从未缺席。
“那时候谁能想到……”黄少天摇了摇头,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笑了笑:“算了,要是能想到的话,也没准还是这么选。”
他没想过在自己的荣耀生涯里会遇见谁,在遇见了那个谁之后,也并没有再想过如果没遇见他的可能。
他现在还能想起来那时候他跟喻文州两个人窝在一张桌子上填报名表,他龙飞凤舞地写完一整张的时候喻文州还在填倒数第二栏的入营理由,他开玩笑地想去看,结果喻文州捂着不给看——那时候的黄少天刚学会一句话叫事无不可对人言,骄傲地拿出来拍人脸,然后喻文州倒是反问他,你又为什么来?
他那时候说,那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喻文州愣了一下也把手放开,少年端正清秀的字迹写着:
——我喜欢荣耀,觉得那是一条可以一直骄傲地走下去的路。
然后这条路他们就走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