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我们老板在二楼栏杆处站着,跟客人说话呢。”顺着小二胳膊所指的方向,帝旒影果然见到那位满脸肥肉、圆润无比的客店老板。帝旒影盯着他,仔细地观察。那边老板似乎感到有人视线注视,扭头往下去看帝旒影,谁知两人视线刚一对接,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恐,随即转头继续与身旁之人谈话。就是这一瞬,帝旒影捕捉到了。这老板只见过他一面,便再次认出他来,绝对心怀鬼胎。
帝旒影走上二楼客房时,再看老板已消失在视线中。他嘴角轻扬,无妨,对方越是心虚越能露出马脚,他更觉心安不已。走至一处雅间,店小二便让帝旒影入屋就寝。夜色渐深,帝旒影躺于席上,能够隐隐听到人群散场的声音。直至后半夜,店小二方关闭房门,关上大厅灯烛,自行休息。
帝旒影听到店小二上楼的声音,急忙吹灭蜡烛,一动不动,随后整个酒馆一片寂静,灵敏的耳朵中能够听到周遭房屋中浊重的呼吸声。他睡了一日,毫无困意,待得时机合适,他要去查探一番老板的底细。
忽然,他的屋子门窗上飘掠过一个轻捷的人影,速度之快,若非眼力敏捷,定然以为是梦境幻觉。帝旒影正欲起身去开门跟去,谁知忽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似乎是店小二起夜的声音,下楼梯的一阶一阶踩踏声粗重无比,没有任何疑点。他只得作罢。待到那个粗重的踩踏者又一阶一阶走上二楼,开门进入屋中,重新发出呼噜声时,帝旒影方才轻轻开门,左右望了望,并无任何异常。不知老板所住何屋,今日不适宜一间一间打探,待明日留意老板的去向。那道轻影,一定有古怪。
而后一直到天亮,帝旒影未曾发觉门外任何动静。直到鸡鸣时,伙计方才来敲门:“客官,需要早点吗?”
“可以。”帝旒影随后起身洗漱一番后走出房门。
“小二,你们老板不在吗?”帝旒影问道。
“他一早便出去了。”小二并不知晓内情,直言不讳。
“他起得挺早啊。”帝旒影接话感叹。
“我们老板每日都会早早出门。”店小二答道。
“他出去这么早是有什么要事?”帝旒影假装好奇道。
“客官说笑了。这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哪里会操心那么多事情。”店小二一脸无知。
“不知你们老板住在哪个屋中,我有事要请教他。”帝旒影问。
“老板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屋子。”
“多谢。不知你们老板一般何时回来?”
“老板出去比较早,这个点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不,来了。”帝旒影向门口去一看,果然那人风尘仆仆走进酒楼大厅中。
“我听说你们楼中有歌舞姐妹的绝世舞蹈表演,不知我能否有机会一赏倾城之舞?”帝旒影又问。
店小二眼光兴奋道,“客官您可来对了,歌舞姐妹白天坐镇醉春楼,客官可待开舞时一睹芳华。她姐妹二人的舞姿曼妙多彩,无人可比,是我们醉春楼的一大特色招牌。前一阵子歌舞姐妹一直生病未能表演,如今身体恢复,客官真是好运气。客官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忙去了。”
“多谢。”帝旒影望了一眼二楼走廊尽头处平凡无奇的小屋,决计趁着客流多时趁机一探,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第四十二回天生幻梦者
雁贴寒云次第飞,向南犹自怨归迟。谁能瘦马关山道,又到西风扑鬓时。
人杳杳,思依依,更无芳树有乌啼。凭将扫黛窗前月,持向今朝照别离。
——《鹧鸪天》
醉春楼,在晨曦后已是熙熙攘攘的嘈杂会所。二楼走廊栏杆旁,帝旒影在一处桌子上落坐,视野开阔,不仅可以观察到二楼一举一动,还可以留意一楼大厅沸腾的人声,进出的人流。他的眼光落在一楼招呼客人忙个不停的酒楼老板,那人满脸虚情假意,让人恶心。
巳时,醉春楼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帝旒影静静抿着小口茶水,望着一楼大厅中忙得晕头转向的老板,轻轻抹一弯笑,起身朝着走廊尽头视线遮挡处走去。推开那扇门,屋中的一切尽入眼帘。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没有什么稀奇,一切该有的物件皆有。只是一切过于规整,过于官方话,就像是一个标准的客栈,不像是一个常住的家。帝旒影翻了许多处匣子幽微处,并未发现任何线索。莫非昨日老板见到他时匆匆隐藏了线索?既然他在老板面前身份早已败露,不如大胆挟持一探,只是怕老板若是自戕,恐怕线索就此一断,再难摸出更深一层的关系。但这样苦等着始终不是办法,樱浅尚下落不明。焦灼之火一下子像是添了新鲜柴薪,燃势更旺盛不停。不可以慌乱,我一定要打探出消息。
帝旒影准备关门走时,又环顾了店老板的房间,似觉哪里有些问题,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便轻轻掩上门,走进不远处自己的雅间。他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起来。却忽然脑海浮现出一幅黑暗无光的地方,一个被囚禁的血淋淋之人低头呻吟着,画面和人物皆不清晰,故而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幻觉还是记忆,或是其他的情况,帝旒影见怪不怪,他重生之后,记忆、梦境、幻觉完全交杂在一起,错乱不堪,他的潜意识深受影响,最开始觉得不同寻常,后来慢慢放任这种影响,逐渐开始恢复自我原初心性。
帝旒影细细想着昨晚的人影,他一晚上未睡,即使稍稍迷瞪,酒馆中任何风吹草动皆能入耳,所以他应该是一直关注着外面发生的情况。但早上醒来之时,并未听到酒馆老板开门的声音,他应是一直闭门未出才对,为何店小二会说他早早出去办事未归。帝旒影轻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直挺挺起身站了起来,回响刚刚去店老板的房间,只有一处地方不对劲,那就是窗户:临街的窗户。若他是奸细,必然有轻功在身,一旦进了屋,轻轻打开窗户,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出去,再趁着无人时回来,那间干净整洁的房间未必是用来住的,可能只是一扇方便出去的门。
想到这个,帝旒影心中的紧张稍解。此时,听到屋外拍手叫喊声和喝彩声不断,当是歌舞姐妹的主场表演开始啦。帝旒影整理好衣裳,一番打扮,走出房门,走下楼梯,坐在一楼舞台对面的角落旁。歌舞姐妹正在献舞,眼神尖锐瞟见帝子,帝子挥了挥手示意出去,便起身走出酒馆。
歌舞姐妹舞完惊鸿一曲,便起身做了个揖,对在场的茶客道,“今日我姐妹二人身体微漾,需回府休息一趟,请各位看官谅解。”随即在店家的招呼下走出了醉春楼。
为防止被人跟踪,帝旒影一路走至歌舞姐妹城郊的府邸,飞身进入院子中去,藏于一树之上。歌舞姐妹沿途一路回家,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而且不见帝子的踪迹,便也朝着笙歌画舫行去。回到家中,开门时方见帝旒影在院中的古树上向她们招手,歌舞姐姐朝着门口四望一番,确定无人跟来时才锁上门,帝旒影跳下树来,和歌舞姐妹一同走向院中小居。妹妹轻歌曼舞戏道:“没想到帝子翻墙上树,无一不精,果然是激灵过人。”
姐姐朝歌暮舞止道:“莫添风凉话,快去烧些热茶。”
“要去姐姐去,我要与帝子多谢沟通了解。”
帝旒影无奈笑道:“两位姐姐说笑了,我小时最是顽皮,若非两位姐姐照顾得当,我怎会能长大成人?”
轻歌曼舞笑道:“姐姐你看,帝子最没架子。”
帝旒影看着朝歌暮舞一脸无奈,便笑解道:“二位姐姐,一个成熟持重,一个天真可爱,皆是女中龙凤。”
姐妹二人听后会心一笑。
稍后,朝歌暮舞才对答:“方才回来时总感到身后有人跟踪,不知是否为错觉,但愿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