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十一把手放在别鸣脑袋后面,稍微用力推着,让别鸣歪下头,刚好枕着他的腿。用自己的真情掏心掏肺地去对待一段萍水相逢,能蠢到如此的笨蛋,别鸣绝对是榜上有名的。茂十一什么话也不说,一下一下拍着别鸣的肩膀,像别鸣哄一只小喵睡觉时那样。
“十一?”
“嗯?”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阿让这样,在我面前,什么预兆都不给我,然后一瞬间消失?”
茂十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许是别鸣一直以来总是单独一个人生活惯了,突然间另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强行进入了他的生活尚且难以相信。他觉得自己总也给不了别鸣真正想要的那份安全感,无论每天陪伴他多少时间,无论对他说多少贴心的、暖心的话,那份实实在在的安全感,他好像永远也抓不住。
他把手放到别鸣的脸上去揉,别鸣顺从地闭上眼睛,贴着他温热的掌心去蹭。
茂十一道:“这种话你问过我多少遍了?不过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还是会说,我不会消失的,我会一直一直住在这里,永远和你在一起。”
按理说,一个内心脆弱的人,听了这样的话,应当多多少少会得到些抚慰吧。
然而别鸣却没有,他只会因为这样的话进而陷入更深一层的悲伤当中。或许他认为,地久天长啊、一直永远啊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欺人情感才存在的吧。真正的感情哪儿能不变呢?真正的时间哪儿能在一个人,和一只妖身上保持平等呢?
比起“永远”,别鸣更想听到一个准确的时间点。
他希望茂十一能准准确确地告诉他一个时间点,比如说一百天、一千天,久了便二十年或三十年这样。有这么一个准确的时间,会让别鸣更容易接受,会让别鸣心里有个稳稳当当的底。
他不是小孩子啊,他不相信永远。
可茂十一却总是在说永远、永远。
“茂十一?”
“嗯?”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吧。”
“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和我一样的人来谈恋爱?”
“???”
茂十一有瞬间的失神,他看向别鸣的眼神变得很奇怪,跟祁歌掐架时向来嘴上不饶人的他,此时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鹿不是说,自己对别鸣的重要程度,都堪比救世主了。一个人,怎么能对他的救世主说不要就不要,说抛弃就抛弃呢?
“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吧?”茂十一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跟别鸣在一处,他从未有过现在这一刻的心情体验,他感到自己竟有些抓不住眼前这个人了,“别叫唤,你告诉我,你这句话是跟我闹着玩的。”
别鸣听了茂十一的话也是一愣,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哦。”
茂十一的手抓住别鸣后脑勺处的头发狠狠往后扯了一下。
别鸣皱起眉毛,喊了一声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别鸣的秀逗脑袋会突然升起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宁愿他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也不愿他精明到什么都事力亲为地去插上一脚。
现在这个时候,茂十一终于笑着承认姜尔歌当时的决定了。
谁说不是呢?所有人一开始心里想的都是帮别鸣把病给治好吧,可若是治疗过了,让他原本可以接受安安稳稳的生活的灵魂,一下子变得狂热躁动,变得迫切想要离开现在的生活去往遥远的全新的天地。不管当时的姜尔歌,还是现在的茂十一,别鸣身上这种突然的改变,都让他们不知所措吧。
他们想的是什么?
是要别鸣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
最后这层关系里才是爱情,才是希望别鸣也能报以相同的爱给他们。而现实却是,他们给予了自己的爱去改变别鸣,别鸣却非要揣着这份满满当当的爱,去给与他们之外的另一个与他们完全无关的旁人。
茂十一还是觉得别鸣在开玩笑吧,毕竟,他还没有从抑郁的深渊里完全得救,他还十分需要他的救世主。
“为什么想要个人来谈恋爱?”茂十一松了别鸣的头发,整个手掌覆在他的头上。
“为什么,我想想...”
别鸣一直蹲着,腿脚终于麻了,他用手撑着地板先坐下来,然后往茂十一的脚边靠了靠。看似有无数烦心事压在身上一样,别鸣的目光忧郁地瞥了一眼夜晚笼罩下的阳台,从鼻腔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依然把头靠在茂十一的腿上。
伸出双手抱住茂十一的腿,别鸣往后一仰头,看得见茂十一凸起的性感的喉结,轮廓分明的下巴,以及意味不明的自上而下看着他的眼睛。别鸣道:“因为,我想,我还不会跟妖怪谈恋爱。”
“那你就会跟人谈恋爱了?!”
茂十一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他本来还想踢他一脚以泄愤怒的,可又担心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再伤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一个劲儿不停地用拳头捶沙发。沙发又软,捶得茂十一心里更躁了。
别鸣听出来茂十一是想骂自己的,心里一下子便觉得委屈了,他立刻坐直了身体,不肯再将头靠在茂十一的腿上了。
“怎么了你这是?”茂十一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手掌稍加用力地拍了几下别鸣的侧脸,听得见“piapiapia”的打脸声,“啊?你还生气了是怎么?我说什么了?跟我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