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你了。”陈路现在相当好说话。
“不过走之前,再陪我看看那个孩子吧。”林亦霖翻找手机里格桑给自己留的地址:“被你说完,总担心他又会去做坏事。”
实在不怎么有热心肠的陈路,却完全不会阻止他的善意,其实大少爷很明白,这或许也是小林子释怀自己坎坷人生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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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陈旧的低矮碉房,以及四处可见的垃圾,让毫无防备的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路边三三两两皮肤黝黑又翻红的藏民很好奇的打量着来者,并不会贸然出言交流。
反倒是小林子主动上前,问道:“请问格桑家在哪边,喜欢画画的那个孩子。”
两个藏族老奶奶交头接耳一翻,又叫出屋里正在忙碌,懂得普通话的儿媳妇,才讲出回答:“前面那个挂着彩色旗子的就是。”
“谢谢。”林亦霖感觉拉着陈路大步走过去,敲了敲门喊道:“格桑,你在家吗?”
“这年头连个手机都没有吗?”陈路忍不住说道。
“嘿,要不你送我一个?”结果他们背后忽然传来少年的声音。
是抱着整袋面粉的格桑,小黑脸依然叫人看不清表情,没受过零食摧残的牙齿倒是雪亮:“你们竟然真的来了,还以为只是跟我随便说说而已。”
任何生活在辛苦中的人都不会随便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这是保护尊严的戒心。
林亦霖跟着他进了屋子:“怎么可能呢,我们明天就要回美国了,所以来看看你。”
格桑看似没心没肺的笑了,撩开里屋的门帘喊了句藏语。
片刻之后,边有个煮着拐杖的中年女人走出来,局促地说:”欢迎,欢迎,我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亦霖已经注意到屋子正中央摆放的骨灰盒跟男人的遗像,不禁由此跟陈路对视。
格桑却无所谓的解释:“爸妈去运货遇到山体滑坡,我妈伤了腿,我爸走了。”
天知道不幸的人是不是有相互吸引的体质。
林亦霖愣了片刻,只能说:“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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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千疮百孔的家,也拿不出什么体面的东西招待客人。
但是为了不伤害他们的感情,小林子还是很勉强的把青稞面都吃掉了。
陈路当然不愿意赏脸就不赏脸,悠悠闲闲地去屋里参观了下格桑的小作品,并不虚伪的称赞道:“你画的不错。”
艺术这东西,几乎只讲究天分而已。
格桑笑嘻嘻的露出白牙。
注意到这少年从没有流露出任何抱怨与哀愁,林亦霖对他的印象反倒好了几分,从包里面拿出刚从银行取的两叠现金:“阿姨,你叫他好好上学,别再去酒吧打工了,如果可以,请每个学期给我寄下成绩单,我会把地址给你们留下。”
格桑妈妈的汉语比儿子还要生疏,只会不停地说谢谢。
没想到格桑却低着头数清了钱,跑到屋里拿出纸笔认真的写了个借据,还大言不惭地表示:“我不会让你白白投资我的。”
“2013年4月17日,阿旺格桑向林亦霖借款十万元整,以后将用10%年利息还清。”
小林子低头对他歪歪扭扭的字露出了笑意。
陈路瞅了眼:“呵,你这投资收益,跟Buffett差不多。”
“祝你成功。”林亦霖假装郑重地把借据放进了钱包里,鼓励他道:“加油。”
格桑满不在乎地继续低头吃面,他似乎对于自己以后将要成名成家这件虚无缥缈的事情,不留半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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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那孩子把你当成有钱的冤大头吗?”陈路在离开后忍不住问道。
“当就当吧,既然有缘分遇到,就帮帮他。”林亦霖微笑:“若是他有幸福的家庭,也不会未成年就跑到外面打工。”
陈路还没忘记格桑的恶行:“是抢劫吧?”
林亦霖还是带着笑:“以前你都不管的,干吗这次问东问西,反正并不是很多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