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假设过,如果真是你打人,姜砚说那种话……是挺欠揍的,年轻人火气又大,容易冲动,也没法怪你吧。”
这三观是不是跑偏了?他赶快声明不赞成用暴力解决矛盾:“打人不对。”
“骗人也不对。”喻文州仿佛早有准备,专等着他这句,“我是偏心你,我承认。”
……
“大春也偏心我。我们至今都还看重彼此,做不了朋友的理由,我想不到。你介意从前的误会,现在我告诉你了,我不是没误会过你,算扯平了,还有别的吗?”
扯平。
多亏这个词,梁易春的理智回笼了。
一次小误会可以扯平,可他同喻文州之间的一切始于一场巨大的误会——训练营的摸底测试反映不出喻文州的真实潜力,使他误会名次相连的他们是资质相近的同类人——谁来扯平?拿什么去扯平?
做不了朋友,不需要理由;重新做朋友的理由,他也想不到。
“您冷静点,”再难预料,有一天会由他叫这个人冷静,而非相反,“喻队,您贵人事忙,在我身上花工夫,不值得。”
虽然在喻文州面前他从不聪明,傻到此时此刻仍对那份建立在误会上的虚幻情谊抱有眷恋,傻到差一点就被眼前的人蛊惑,但毕竟,毕竟差着一点。这次他决不能再犯傻。
“以前是以前,以前……没的选,现在又不是以前。”
以前成绩好的不屑带他们玩,和他们差不多的多半熟人抱团,喻文州因为碰巧跟他坐的近,关系比别人好些,用不够好听的实话说,是无可奈何的将就。倘若有他的前室友那样的尖子可选,谁要选他梁易春当朋友?而现在,喻文州有资本结交的人远比以前多、比那位前室友更出色。
“何况您对我也够照顾了,够好了,是我能帮到您的太少。”
喻文州不欠他,不必搞什么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恩深义重不得不报的玩意,沉甸甸的负累怎么能带来快乐呢?交朋友图的不就是相处开心吗?这个人的职业道路,他看得分明,没有一步轻松过,他不配也不愿成为他职业之外一个多余的包袱了。
☆、二十九
带点酸涩,更多的是欣慰,梁易春今晚第一次在喻文州脸上看到了失望。诚心诚意主动修复关系,换来再三误会和拒绝,是人都要失望吧?失望了就好啊,就会丢开手,不再想跟他做什么朋友,那样对谁都好,喻文州不必背上无用的包袱,他也能够免于终有一日被抛开的命运——是因为工作变动而与前同事断了联络,还是因为跟不上对方的进步而失去好友,怎么想也是前者比较容易接受。
“以前,没的选,”挂着那副失望的表情,喻文州重复他的话,“大春的意思是,当初如果有的选,你就找别人一起去吃饭,不会找我了吗?”
梁易春愣住。
“所以去公会之后,难得跟我在食堂碰上,也要编个借口半途溜走?对着我那么难受,饭都吃不下?刚才你也没吃东西吧。”
……新技能【倒打一耙】效果逆天,被结结实实命中的梁易春仿佛看见自己的血条一下子要见底了。他自惭形秽,高攀不起,怎么就被歪曲成嫌弃人家,还嫌弃到吃不下饭?
“不……我……”被问到对喻文州是不是有意见,他尚能断然否认,这会儿却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连一声冤也喊不动了。
在他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一尾什么品种的逻辑鬼才?再多说点话,这人又要曲解到哪里去啊!
他不敢多说,并不碍着喻文州发散思维自由放飞:“是因为……大海?是他想带我一起,大春看他面子,等他一走……”
“不是!”听着越说越离谱,梁易春觉得再不澄清一二是不成了,“和大海没关系,跟你吃饭也不难受,吃饭、说话、打荣耀都好,大海是我朋友,你、你也……文州也是我朋友。”
他已分辨不了,自己叫出那早就退役多年的称呼时,舌尖上有几般滋味。
“可您现在是喻队,我,不够格。”
这是理所当然,他接受良好,但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码事了。
真苦。
这一句总算没再被曲解,应该说,喻文州似乎根本没理解:“什么不够格?”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梁易春一时语塞。倒不是很难答,恰恰是答案太过明显,胜似光头上的虱子,令他再想不到竟然还有说出来的必要。
“大春你在说什么?要够什么格?”对方继续问道,眼神迷茫无辜。
“那个……”被这么看着,那股“抵挡不住”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几个简单的字眼,他也说得嗑嗑巴巴,“呃…业…业务水平……?”
业务水平。
区区四字的答复,再度让喻文州面露失望之色,比“没的选”更甚,如果说先前是输掉一场常规赛程度的失望,这次则近于输掉了季后赛。然而哪怕是输总决赛,这人也没对记者或对手做出过什么失态举动,例如在应当面对面说话的场合却甩给人家一个后脑勺。因此梁易春见他转过身去,还走出两步,差点一个冲动开口道歉——自己一定是说了特别特别过分的话,才把人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自己真的说错了吗?
业务水平不如人,不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吗?
梁易春还糊涂着,背对他的喻文州忽然表示明白了:“懂你的意思了,我的业务水平,确实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