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周围浅水滩多,容乐一到,宁绪便伸出手让容乐搭着他的手臂上以免摔倒。
雪梨花一般的姑娘,她一来,这片鲜有人来的寒潭,瞬时风景万千。
不远处,七旬老翁牵着水牛在此喂食,牛背上,羊角辫红肚兜的小孩儿拿着一支短笛,正好奇的往这边看。
浅水滩上生着一种白色的兰星花,细碎零散,这不速之客平躺着,身形如女孩般的瘦削纤细,润湿的黑色长发仿佛水中的海藻,微卷着,柔软且长,乌黑如墨,裹着一件鲛纱碧衣,遮掩着面貌。
唯一可见全貌的一只手紧紧收拢,里边拽着自己的一缕发,黑白两相交映,衬得那只秀长细腻的手,竟有种诡异又血腥的苍冷。
容乐在看到的第一眼便蹙眉,下意识的看向宁绪,宁绪朝她点头,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若确定无事,这人需得尽快送出去,久留恐是祸事。
……
且说另一边,今日一战,容呈被南宫翎一枪挑于马下,昏迷不醒。昨日因那戴着面具的少年一剑退敌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逐渐低迷。
姚星竹贴了隐身符箓来此,见此情况,不免忧虑。
容呈的营帐外设有破除符箓术法的法阵,这对姚星竹无任何作用,潜入营帐,姚星竹拿出备好的丹药喂了一颗。
她始终记得当时容呈于她的救命之恩,狠不下心不管不顾。
姚星竹是容呈的发妻,说不上难看,只面容寡淡,全无出彩之处。容呈长相周正,蓄胡,睡着时都肃然一张脸,刻板严厉。
两人少年夫妻,也曾有过一段恩爱岁月,后因先王赐婚,容呈不得已娶了当朝大长公主昭华,贬妻为妾。
容呈于姚星竹有愧,时以补偿,直到容乐,连城先后降世,逐渐长大,因姐弟二人非比寻常的容貌方生了嫌隙。
容家世代为将,说来也奇怪,不论娶多漂亮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男男女女皆不出意外于容貌方面不尽如人意,偏偏,容乐和连城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看,尤其是连城,画里的人都没见他那般精致的。
就是化形的山精妖怪,都化不出连城半分容貌一分姿态。
连城四岁那年,外头风言风语并起,容呈一次醉酒,心头抑郁迸发,往连城住的屋子扔一把大火。逼得姚星竹连夜带着连城和容乐逃来此地。
第二日,容家就对外宣称姚星竹三人已死。
他这个娘啊,记吃不记打,回回见了老乌龟准哭的泪流满面,又不肯硬下心肠,总改不了藕断丝连。
连城和容乐懂事之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劝,她总是这样,满口答应,没到一刻钟就忘。
连城站在营帐外,双手抱胸瞧着,巡逻的将士来来往往,全然不见。心浮气躁,只好碾着脚下的石头,默不作声的等着姚星竹出来。
姚星竹画的隐身符箓,时效只有半个时辰,她一见容呈便看入了迷,失了效用也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妇人端着一碗药汁走来。
她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高挽着一个髻,画着剑眉,挑得极高,一双凤眸又冷又傲,不同于时下女子的杨柳依依,气场强大。
南国昭华大长公主,王夏桀现存的唯一一个有血脉的亲人。
……一个不大好对付的女人。
连城看向她,头偏了偏,动了动手腕,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眼睫一抬,迈开步子。
昭华大长公主方过三十,身形极是高挑,穿着南国的军服,做男装打扮,英姿飒爽,无半分女气。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冷着脸过来,一路上冰寒三尺,杀气腾腾,周遭的将士低眉顺眼,默契的远离,想是怕极了这位王室公主,天子姑姑。
昭华大长公主自小要强,被赐婚给容呈是她第一次低头,为了王族的利益,不低头也必须低头。
她也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只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一次又一次。
连城看着她走进营帐,踱步到外边站着,抬眸透过一条缝隙看着里边的情形,抬脚踏碎地面一颗石子。
姚星竹和昭华大长公主打了个照面,姚星竹起身,慌乱欲走。
昭华大长公主将托盘一搁,冷眸斜飞,盛气凌人,“人没醒,你不让他看看你,本宫堂堂一国公主,岂能窃人好事。”
昭华大长公主历来瞧不上姚星竹,她这样的女人,一辈子吊死在男人身上,唯一硬气的一回,就是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容家。
姚星竹没看昭华大长公主,低着头往外走。昭华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喝道,“站住。”
姚星竹果然站住,昭华大长公主不咸不淡的道,“有的话由我来说本不合适,但你我身份如此,我也就不得不要说上一句。容呈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不要脸面,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以后别再来了,尤其是你的宝贝儿子,你们和容家已经没有干系,南朝的事情也别再掺合,言尽于此。”
挑眉往外头一看,道,“小混蛋,站外边做什么,还不将你娘带回去仔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