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天际,烟雨蒙蒙。
荷塘边,又一轻舟靠岸,来人若身渡月华莹色,撑着一柄白底红梅的油纸伞,白靴落地,如履云空。
一袭白衣,襟绣翻红,下绣的曼珠沙华徐然如生。
连城是不知道这小孩儿阴魂不散为哪般,顶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走过来,挥手一掀,鸥鹭惊飞。
凌厉的剑气就着嬴苏的脖颈划过,身后数百丈的水幕高起,水花四溅。他视若无睹,脚步不停。
连城笑了一下,他就不明白了,这人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不会宰了他。
锦城树林是这样,现在也这样!真以为老子宠你?
……无法无天!
“连……”
“莲什么莲,没有,别跟着你爹,当初捅那一刀,老子都记着的。”方吐出一个字,连城便打断,“你若来杀我现在就动手,若不是,就别跟老子身后叽叽歪歪的,晦气。”
嬴苏却不言语,握着伞柄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紧,那凝碧色的眸子,似隔千山万水,看上去,那样的深切……可怜。
可怜?
连城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见这人还敢往前,聚气成剑,持剑指向。
他却不停,脸上淡淡的,再瞧不见一丝情绪。
剑抵胸前,若再一步……嗬,这小崽子。
连城偏剑转而架在他的脖颈侧,几缕发丝飘飘落下。
还来不及‘震惊这小孩儿行为举止,剑锋贴近肌肤,浸了血。而他的眼前蓦然一道晕色,一纸雨伞倾过,遮在他的头顶,挡住了细雨绵绵。
“又,下雨了。”
轻声的呢喃,掠过耳边,散在风中。
连大爷听闻,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复而低头,万般嫌弃的退离伞所在的范围,“不是,我说你现在怎么娘们唧唧的,蒙蒙细雨,一大老爷们撑什么破伞。”
嬴苏定定的看着他,道,“抱歉。”
连城更觉怪异,瞧了他一眼。
这小孩儿打小自持,情绪不显,一时半会还真摸不透他的心思。连城道:“所以你跟着我是因何缘由?”
嬴苏漠然,只道:“你出塔了。”
三千界第一奸臣容情刑过期满,有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事情?当然没有。
时至今日,当初在云山围剿过容情的幸存者,听到容情这两个字,都是难以入梦辗转反侧,唯恐得到报复。
连城想,大概也差不多是这个理了,不过……这特么怎么听怎么怪异。
“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连城双手往腰间一插,痞子般的伸出一只脚,嬴苏缄默不语,就在要说话的档口,连城随即一摆手,“算了,这都不重要,你跟着我是要抓我?”
嬴苏道:“容情已死,千年已过,是非对错,盖棺定论。”端的是容色如初,一本正经。
连城嗤笑一声,“道理我都懂,不过,能否来句人话,我的问题是,你跟着你爹我做什么!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嬴苏面不改色,道:“偶遇,念及同门之谊,如此而已。”
连城干笑数声,咬牙切齿,“老子信了你的邪。”
言罢,连城转身朝屋子走去,看着破败的竹屋,指尖上缓缓燃气一缕火光。
直到他进了屋子,嬴苏方看向身后一池荷花,目色幽远。
晓寒深处,细雨如丝。闲池阁多水,现下的气候偏凉,秋雨蒙蒙丝丝缕缕,如烟似雾,萤火冷色幽光忽明忽暗,斜风吹得衣袂翻飞,发丝清逸。
仿佛虚幻,仿佛梦境。
临空的皎月依旧,在云层朦胧乌色下隐隐约约,水中的芙蕖碧荷盈盈亭立,水草并生,飘飘荡荡。天际的微雨点点满布,似凝珠泣露。
夜岸舟摇,芦苇莲香交错扑来,凉香迎面。晚憩的红色蜻蜓,明透的翅膀染了细密雨丝,丝丝缕缕,忽被惊扰,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