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仿佛成了一个屏障,而屋子便是最好的保护。
沈清秋用最快的速度把门拴好,而后有些困难地俯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油纸伞还滴滴答答缀着水,他便把它放在了屋子角落,任由那块地方晕湿了一大片水渍。
他看似平静地擦干净了脸上的脂粉,换了一身衣服,觉得实在冷了些,便又在屋里烧了炭火,甚至手脚麻利地为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一切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他过着无聊至极的日子。只是,只是……
沈清秋“啪”的一下把竹筷用力拍在了桌上,按住额心想阻断密密麻麻的思绪,不过效果微乎其微罢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有些从外边溅了进来,打湿了窗台下的那盆万年青,似乎叶尖都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沈清秋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洛冰河早晚都会找来,自己这一身另类装扮他怕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却偏偏没有说穿,怕是少不得要给自己难堪。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甚至在今天洛冰河提起时才恍然想到,他该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孩子已经被他视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是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的。
为了这个孩子能平安,他不惜丢掉脸面,日日做妇人打扮,才得以在这处村落中安顿下来。不过就算皮面再像女子,他也决计作不出女子的嗓音,为了不惹人怀疑,话也不说了,任凭别人把他视作哑巴。
他不敢说自己为这个孩子做了多少,因为他知道,之前他那些类似于自残的伤害怕是已经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影响。这至少是自己的骨血,怎么能从出生起,就比别人窝囊。
沈清秋心烦意乱,连带着肚子也难受起来。他烦躁地揉了揉肚子,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刻意不去想除了孩子以外的事,他觉得头疼得厉害,实在不想折腾自己了。
不过恐怕那小畜生生来就是克他的,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就越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了个遍。
沈清秋记起那天洛冰河那句轻飘飘的话,止不住地心头发凉,连指尖都捏得泛白。
好一个玩玩而已……
洛冰河,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他抿了抿唇,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仿佛要把心中那点隐秘的苦涩一起咽下。
外边的雨毫不留情地往下砸,落在屋顶的声音分外响亮,让心绪不宁的沈清秋更加没有睡意。
他焦躁不已,却难以想明自己具体在烦着什么,只能在屋子里坐立难安。
最终他又忿忿地开始咒骂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总是无法在洛冰河面前完美地把控好情绪。这个人,很有把自己扰乱的本事,那些皮面上的涵养总是会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声,不大,或许只是风吹木门的声音,在雨势的掩盖下更是微小得难以察觉。
只是不知是不是沈清秋心里那点难以平复的心境作祟,还是其他的什么,鬼使神差的,他放轻脚步,无声地走到门边。
“师尊。”
他刚把手贴上门栓,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一道声音突然吓了一跳。
他知道洛冰河没那么容易放弃要把他带回去的想法,此时只以为洛冰河是发现自己过来了,他当下被自己不知所谓的行为气得脸色铁青。
洛冰河的声音似乎裹着浓重的水汽,和这倾盆大雨一样沉重不已。
他把额头抵在了门口,所以声音很近,才不至于完全被大雨吞没。
不过马上,沈清秋就知道洛冰河并非发现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但雨太大了,沈清秋又烦躁不安,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门外他的动静。
意识到洛冰河没有发现自己,沈清秋松了口气,却没有后退回去,而是咬咬牙,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后。
“师尊,你让我看看你吧,我想看看你。”
“我不知道你会受这些苦,是我来晚了,是我的错。”
“师尊,跟我回去吧,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好好教养他。”
“师尊,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那些声音与大雨融在一起,隔着门板透过来时,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笑的卑微。
沈清秋麻木地听他说着,连真假都懒得去辨认,挪着步子返回了床上。
他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洛冰河总觉得什么事都理所应当,在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却可以忽略掉那么多事,竟像未曾发生过般。
可在他沈清秋的眼中,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