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黄少天爬起来就抓手机,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他的身体,有个声音在说——喻文州回你信息了!
“哇槽这个第六感可以啊。”黄少天捧着手机笑嘻嘻,还有夜宵吃,看来是过得不错了。
顿时神清气爽的少年连蹦带跳的跑出房间,对着厕所镜子泡沫横飞,一边刷牙一边哼歌,白色布满玻璃下端,好像谁故意甩了一堆油漆上去,星星点点。
最后他浇了一杯水上去,从上到下,水滴从大到小,从流变成爬行,好像镜子刚刚大哭了一场,妆也哭花了,人也看不清了,下面的白色被冲得一干二净。水滴打在洗手池上,瓷质地发不出什么声响,只看得到一直在滴,最后只剩下了水垢。黄少天前所未有的耐心,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过来把镜子上的水垢也一起抹消。
他举起漱口杯,朝镜子轻轻碰了下。
“喻文州,敬你。你知道我偏科,语文不好,多的好听话没有,就希望你以后的路再没有污秽阻拦,活得开心。”
第6章
“由于黄少天同学身着校服在外与不良青年斗殴,严重损害我校名誉,取消保送省重点高中资格并处以记大过处分。”
铁轨上的列车每天按照既定线路行驶,在准确时间到达指定地点。喻文州这艘列车好不容易从脱轨事故的边沿拉回来,黄少天前面的隧道却被整个炸掉了,巨石沙岩乒铃乓啷滚落,铁轨一点缝隙都没剩下,让这一辆高速行驶的车慌了神。
班主任痛心疾首地朝黄母宣布这一消息时,黄少天动都没动一下,甚至不去反驳。只是站在旁边,不卑不亢的看着。
“小天。”黄母轻声唤儿子的小名,一般不是她高兴得紧或者心疼得紧是不会这么叫的。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希望你相信事出有因,我没对你撒谎。”黄少天没有半分情绪的答话,把悲与愤都吞进肚子里,母亲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立马大发雷霆已经让他很感谢了。
“我知道。”黄母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保不保送没关系,你自己也能考得上。”
三天前,黄少天带着一身伤回来,开门就进厨房喝水。白校服上全是灰,额角胳膊肘都挂了彩,血迹是胡乱擦过的,有的还是红色,有的已经结痂氧化成了黑色。起初她以为是儿子骑自行车摔了,只忙着去拿药,后来一边擦药黄少天才叽里呱啦把事说了出来。
“你儿子骑车双手离把都行,怎么会摔,我就是见义勇为一下。”黄少天挥舞刚上完药的手,“谁叫他们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
黄少天从小就爱动,而且有些向往强壮的男子汉,恰好黄父学过几年柔道,便没事就跟着练几招。黄母觉得自卫之余还能锻炼身体,自然就支持,这也是班上同学一般不惹黄少天的原因。那天放学太阳太大,所以黄少天就抄了个公园小路,都是树荫比较凉快。结果看见一个女孩被三个男生堵在树下,他们学校就是个把夏季校服做成吸热黑红色的奇葩,于是黄少天一眼就认出了女孩是校友。
几个男生有点摇晃,红着脸,一看就是喝醉了想抢劫小姑娘,劫色的胆应该是没有,估计是劫财。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没有不管的道理,黄少天把车骑过去,猛地按铃。
“你们干嘛呢,光天化日抢劫?”黄少天把头一歪,天生自然黄的发色加上挽起的裤管,硬生生被他弄出了股不良少年风范。
优等生心里自然是打着让对方知难而退的计划,可惜喝醉酒的人听不得挑衅,为首的把小姑娘肩膀一推,满口酒气。“怎么,这是你小男朋友?”
“是不是她男朋友都没关系,你们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生好意思?”黄少天看见女孩子被推搡顿时火气有点往上窜,提起自行车前轮想从中间插进去隔开他们,结果实在太窄,就撞在了离他比较近的那个人小腿肚子上。
这一撞下去,两方都没收住。那三个男生有两个都比黄少天高,穿着市三中的校服,看样子是翘课出来游荡的。人数和体积都比自己大,黄少天也就没留余地,朝女孩摆了摆手叫她快离开之后把自行车往后一推,一拳实实在在的砸在为首人的脸上,牙齿还在不在不知道,口腔肯定是鲜血直涌的。身后的人从胳膊肘下把他抄起来,黄少天悬空的腿往前瞪开一个,利用惯性顺势向后仰。压是压倒了那个大高个,可把自己也抡到地上。接下来就是两人扑上来的混战。最后结果只能说是两败俱伤,黄少天踉跄着爬起来,女孩子真的已经跑没影了。自行车还被跑走的三个高中生故意踩了几脚,大概是跟他打架打没力气了只踹歪了车把手。
黄少天坐回地上喘匀气才慢慢骑着车回去,对于三年“驾龄”的他,歪个把手还是能用的。怎么不把他胎扎了呢,果然是三流高中的三流学生,脑袋闲着之余黄少天还开个嘲讽自娱自乐。
权当路见不平,却没想到最后是□□的刀插在自己两肋上。有好事的路人把一段没头没尾的打架视频放到了网上,枪打出头鸟从来是不讲道理的,哪怕你是在好的地方把头伸出去,刀也会从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飞过来。黄少天也算校园里的半个风云人物,成绩好人帅气,视频热度刚刚起来就被人认了出来,再加上校服,铁证如山。
他陈述事实,却没有证据,视频里没拍到女孩,广播通知找了两天也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作证。就连那两个人也矢口否认,说黄少天是自行车撞到他们,他们喝了酒不清醒所以打起来了。毕竟逃学打架和抢劫勒索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们也不是初犯。
起初学校有意想帮黄少天把事压下来,但网络膨胀的速度根本不能控制,如果他们不严惩,校誉便毁于一旦。
黄少天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托相信他的人四处打听,终于有一天,一个女孩在放学路上拦住了他。
“是你!”黄少天惊叫出口,女孩是他们年级第一的妹子。
“嗯。”女孩低着头答应。
“为什么现在才出来?”黄少天语气有些急,但对一个女孩子,他还是缓了缓语气。
“对不起!”女孩抓着他的手腕鞠躬九十度,声音一下就尖锐起来,是哭腔。
黄少天手足无措楞在原地听女孩断断续续讲,那几个人不是第一次勒索她,可她家境不好,没权没势是人尽皆知的,贫困补助每期都领。她不敢得罪混混,黄少天学校是初高一体的,并享有优先试题资源,她共享各种考试资源答案才让他们答应了不去家里找她。如果这件事曝光,她利用好学生身份进办公室偷拿高中试卷的事就会败露。
挺清秀的一张脸,全被眼泪盖住,睫毛一根粘着一根,东倒西歪。黄少天用另一只没被他攥住的手把衣服边扯起来:“我没带纸,要不你拿这个擦?”
女生反应过来把他放开,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擦干脸,吸鼻子吸个不停,一边打哭嗝一边跟黄少天说话。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站出来,对不起,我明天会去跟校长说明的。”
然而学校的广播远比她快,晨间就播报了黄少天的处分。
“你干嘛啊就认了,找了这么久就放弃了?”前桌为黄少天报不平。
“唉你就当我脑子发热,烦了腻了懒得纠结行么,好好学习吧,我自己考也能考重点高中。”黄少天没了昨天把校长堵在办公室签处分书的豪气,但也没后悔。男孩子和女孩子承受能力是不同的,更何况他不想再看到有谁在他面前哭个稀里哗啦了,就当是给女生诚实的奖励吧,这个锅他背了,也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是,你能考,可背着处分别人要不要你?”前桌狠狠地踢了黄少天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