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my:“K862,一号跑道滑行。”
机长:“进入一号跑道滑行,K862。”
四、三、二……
Jimmy在心里反了悔。
如果有老天爷,他从来没这么渴望老天爷把他的心愿不当回事过。他刚才说错了,他错得离谱,现在,事已至此,他只希望天气美丽、K国和平、所有人在一趟又一趟的飞行中总是遂意。
哪怕遂意意味着再也不会有人紧急备降塔尔。
他的林木飞向天际。
下班时,连阿鲁娜大妈都察觉到Jimmy反常的寡言。
她这次没再去煮奶茶,而是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蘸着金粉的纸,纸的四角是细密画的纹路,不知什么人花多大精力誊抄的。而纸上写着一首诗,是殖民时期总督由波斯语翻译得来的:
“长叹,春日,总该随玫瑰而逝,
而青春甘甜的篇章也随之合上。
夜莺啼于枝梢,
花何时重开却无人知晓。
我余生所爱,命运密谋让你我,
彻底攥紧这充满抱歉的剧情。
却该将它摔成粉碎,
再重组装,近于你我心底的渴望。
我欣喜之月,尚未圆缺,
而天堂之月,正再一次升起。
多久远,她也将徒劳看见,
这如常的花园失去我,依然永生。”
Jimmy对着这张漂亮的纸,一时不语。等他刚要开口道谢,就见阿鲁娜大妈摆摆手,边说这是为答谢他上周末给小女儿讲功课,边顶着茶壶杯子走远了。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说吗?美丽的姑娘在天空底下什么地方没有?”阿鲁娜大妈往雪上浇霜,“我看那副机长没比我们尼娜好看到哪里去。我们尼娜上了大学,她也是想学飞行的……”
Jimmy收下了纸,笑了又笑,点头同意。
回到家中,羊还没睡。见他开门,难得地赏给他一副好脸色,把拖鞋替他踢到了门口。Jimmy慢悠悠踩上那双新西兰的羊毛拖鞋,丝毫没有任何不适。
就等泡茶的水烧开的间隙,听着电炉子嗡嗡作响他突然抬头凝视窗外,想起了林木。
他曾说“我这一生最美丽的。”
是夕阳?是塔尔?是天台的弹孔?
Jimmy管不了这么多了。水烧开了,他喃喃念叨:人生苦短。”
他想,反正那机长也听不见了,便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可我愿陪你夜航西飞。”
作者有话要说:
机长以后会听见的!
第5章第5章
沙漠的一天之中,最叫人振奋的时刻便是日落。
日落之前,万物如烟熏火燎,活力尽失,不过处于生存模式。
而日落之后,从人到羊都仿佛苏醒过来,在惬意的温度与边城宜人的风里,展开了真正的生活。
阿吉特和阿鲁娜打座机电话,询问晚上的火锅趴需不需要他们带什么东西来。不一会儿,陈延也打来电话,一本正经地客气:“肉我带,我这儿都让屠夫切好了。谢谢你借我车啊。”
Jimmy借机嘻嘻哈哈一通:“你们老板也真抠,三百公里是报销下限,这不是让你们坐牛车呢么。坐牛车给人看病,黄瓜菜都凉了。”
陈延:“是黄花菜。”
Jimmy:“得,陈老师又纠正我中文了,收学费吗?”
陈延:“你负责把麻酱化上吧。我这就到。”
挂了电话,他拿凉白开化麻酱,边化边出神。
陈延是他在伦敦大学学院的学长。陈延医学博士毕业那年他大三,给毕业晚会当志愿者,一名到会的教授突然脸色苍白晕倒在桌边,他手足无措冲向医务室叫来的就是陈延。
按理说陈延当时已经在联合国发展署实习,专攻的方向是流行病防治,留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后来他不知怎的却突然从联合国辞职,加入了美利坚无国界救援会,简称美援会。
三年以后,Jimmy也到了塔尔,在羊肉串摊前撞上陈延,喝个酩酊大醉才听他说起原因:联合国和其他大组织一样,按资排辈严重,一切□□为先,好几次为了保政绩而延误流行病的防治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