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一脸无辜:“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Y国登山队的破羽绒服,我看她太冷了就跟她换了,而且我那个羽绒服是有气囊的——”
Jimmy问:“那万一雪崩呢?她有气囊了你怎么办?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
林木出乎意料地严肃:“你要忘掉我,走你自己的路去。”
Jimmy冷哼了一声,依然不高兴他动不动就舍己为人。而林木落后他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争吵的声音。
“皮特先生,您对美援会的丑闻怎么看?”
一个白人记者举着话筒追问刚从飞机上下来、神形皆十分疲惫的皮特博士。那是那个上过国际新闻、采访过Jimmy的记者。
林木记得自己在候机休息室的电视上看塔尔震后新闻发布会时看到过他。
他真是无孔不入,连皮特博士从山区回来的消息都能提前知道。
“据我所知,美援会没有任何被证据证实的所谓丑闻。”皮特答。
“那么你怎么解释美援会的飞机不需要通过K国机场安检手续这件事呢?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们机上的货没有通过安检就被直接放出了大门。“
那个记者被安保人员有礼貌地往非飞行区请,但他拒绝出去。
“这其中是不是有牵涉美援会对K国政府行贿呢?如果是行贿,这钱又是不是你贪污而来呢?”
皮特博士边走边彬彬有礼地答道:“美援会的运输品比较特殊,是需要低温保存的药品。这也是为什么K国政府特意免除了美援会药品的安检手续。”
“那么这个免除手续的法律是不是就是你们游说政府通过的呢?你们是不是——”
白人记者终于被失去耐心的机场安保人员拉走了。
林木以眼神跟皮特博士示意再会,也带着Jimmy出了机场。
第19章第19章
K国首都在当地语言中有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咸水城。
据传城名的来由是那条穿成而过的长河。人人都以为K国地处高原,河水皆由雪山融化而成,必都是淡水。
可第一个图新鲜尝了喝水的人却惊慌失措地向国王报告:水是咸的。
这引发了一轮徒劳无果的调查,一次惊心动魄的政变,以及几代艺术家前赴后继地编故事。
历史又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八百多年,本城依然保留着远近闻名的咸水城的名号。
而好事的殖民者早已调查清楚,K国的咸水河部分是由戈兰山谷的雪山融化成的,而另一部分,则由邻国Z国的海水倒灌而来,因此,河水尝起来有点咸。
Jimmy站在窗口,凝望着夜色下的咸水城。
城中建筑物皆在五层以下,多是水泥小楼或简陋的锌板房,房顶不约而同地都银光闪闪着。街道中偶有佛庙,红色的帷幔随夜风轻摇,似乎把他的烦恼也吹散了几许。
陈延还没有醒来。
他方才在探视时间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那个虚伪得开玛莎拉蒂买菜的富二代如今在塔尔已晒得黝黑,肌肉自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呼吸机下。
Jimmy叹了口气。
林木无声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按了按。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人生多艰,苦海无涯,如此种种……而他只是庆幸身边有他。
Jimmy把视线移到医院走廊的挂画上。
那是一幅黑白摄影作品,上面是一座棱角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山。
Jimmy通过看注解,明白了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珠峰。不知多少人为了登上珠峰而献出生命。
“他们都是为什么呢?”Jimmy对着画自问,“那个登山队活下来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这么……这么抽象、这么……这么不重要的东西而冒生命危险呢?”
林木答:“可能对他来说,山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吧。山的真实性不亚于……比方说,食物,或者工资,甚至是子女友人。”
Jimmy接话:“也有可能是为了他的国家。Y国不是一直想第一个登顶岛峰,拿个世界纪录吗?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国家、荣誉、甚至是……正义、情怀……这些抽象的概念而去死呢?”
他问的是登山者,是陈延,也是EdisonChan。可惜他父亲已经死透了,而两个山难的幸存者在相邻的重症监护室里,与生命进行着无声的赛跑。
Jimmy没有后悔对皮特博士拔枪过。他要救陈延,即使再来一万次,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救陈延。
如果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他愿意余生都背负,血债血偿。
也是因此,他一定要让伤害EdisonChan的人付出代价。
像是感应到他的心事般,林木开口只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命丢了才是什么都没了。野外急救课上那老头怎么教你的?你救我之前应该先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