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但骆闻舟的回应有些冷淡。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费渡才重新开了口:“费承宇变成植物人了,他在我们高考那天遇上了车祸。”
骆闻舟知道费渡好像从来不喜欢他的父亲,可听见这消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费渡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在一点一点地接手费承宇留下来的摊子。有时候有人会上门来看我,也会来谈公事,所以我一直住在别墅那边。”费渡望着杯里清澈的茶色,轻轻叹了口气。“闻舟,”他终究抬了头,第一次直视骆闻舟的眼睛:“对不起,我……”
可他这么“我”了半天,却说不出别的话来。骆闻舟等来了这句道歉,虽然不知道这道歉是针对什么的,但他在心里还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累吗?”他打断了费渡的话,放下杯子坐到费渡身边。“你瘦了这么多,脸色又这么差,还有这黑眼圈??要不是你天生丽质,现在不用化妆都可以直接去演丧尸了。”他边说着边揉了揉费渡的头发,“什么都别说了,休息一下吧。”
费渡像是没想到骆闻舟会这么说,有些不确定地盯着骆闻舟看了半晌。
“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不过我想你确实是两个月没见过这么帅的了。最近你见的应该都是那种严肃古板的中老年公司高层吧?”
费渡的脸上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嗯,确实好久没见过这么帅的了。”他说着也放下杯子,身子一歪,倚在了骆闻舟肩上。“我真的好累,陪我睡一觉吧。”
费渡就这么靠了会,竟然真的睡着了。骆闻舟小心扶着他的肩膀调整了姿势,让费渡靠得更舒服些。他垂下眼睛望着费渡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上,是这两个月来他日思夜想的费渡。如此宁静温暖,岁月静好,突然这段时间由费渡不辞而别而生的委屈、愤怒、沮丧、难过,就这么轻松地烟消云散了。
当天晚上他们叫了外卖一起吃完,各自聊了近况,还吃了水果。深夜十一点多,骆闻舟知道很晚了自己该走了,身体却不愿告辞,牢牢地钉在沙发上。
直到费渡瞥了瞥客厅的挂钟,像是鼓起勇气那样问他:“闻舟,你今晚要不要留下?你可以穿我的衣服,我有些比较大的,你应该穿得下??”
骆闻舟像是等了一整晚就等这一句,嘴上答着”这样啊,也行吧,确实太晚了,现在回家可能会吵醒我爸妈“,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上扬。
费渡这房子的客卧没有床,因为平时也不会有客人过来留宿。所以”勉为其难“地,他俩今晚唯有挤在同一张床上。
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费渡吹干头发,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发现骆闻舟还睁着眼。
费渡:“是我吹头发太吵了吗?”
骆闻舟侧过身望着费渡。费渡的发梢带着洗发水的淡淡花香,热水澡洗去了疲惫,在橙黄的床头灯下,如今他眼里盛着一汪温柔。
骆闻舟在心里数了十声,按下费渡想关掉床头灯的手,“生日快乐,费渡。”
时间定格在零时零分,现在是七月份的最后一天。费渡听见这句话,眼角竟泛了红。
于是骆闻舟在费渡十八岁的第一分钟,吻住了他的唇。
第六章?轻狂
若不是他和骆闻舟皆呼吸不稳,费渡觉得骆闻舟肯定能听见他的心跳砰砰。明明骆闻舟的唇只是与他的相碰如蜻蜓点水,他却快承受不住这动魄惊心般不住喘息。交缠的气息荡漾恍惚,这是二人各自的第一次亲吻。
温热手掌沿他烧着的脸颊一路向上,修长的手指缠进他的头发。明知在引火烧身,费渡仍像受了蛊惑,伸出舌尖轻舔对方炽热柔软的唇。骆闻舟呼吸一滞,随即翻身压了过来。他身上穿的是自己衣柜里最宽松的一件白色T-shirt,衣服上还带着自己惯用香水的清冽森林香。
费渡彷佛立于断崖边上,稍有不慎即坠入万丈深渊。他的手忍不住探进这熟悉的衣服下摆,在对方光滑的背上摸索,直到下巴传来一阵刺痛——骆闻舟退开一寸,毫无预兆地在那瘦削的下巴上啃下一口。
疼痛让费渡搅成浆糊的头脑逐渐冷却,骆闻舟保持退开的姿势深呼吸,似在调动全身意志将体内那莽撞的雄兽压制下去。
“没名没分的,就想占我便宜?小混蛋。”骆闻舟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快睡吧,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开乱七八糟的会吗?晚安。”他俯身在费渡的额上印下一吻,郑重如许下一诺。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在费渡身边窸窸窣窣躺下。
“晚安。”费渡声音竟有些嘶哑,骆闻舟伸出手在他的掌心用力捏了捏再放开。似是为了避免二人距离太近会再次燃起火星,骆闻舟往侧挪了挪身子,背向费渡入睡。
也许是因为下午补足了睡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跟人同床共寝这件事让他难以宁静,等骆闻舟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毫无睡意的费渡才克制着动静翻身,在黑暗中凝视枕边人的背。
其实他很感激骆闻舟今晚在事态即将失控前及时收了火,虽然糊里糊涂将骆闻舟留了下来,可他并没有做好接纳这个人的准备。
这两个月里,他像因为先帝猝然薨逝而匆忙继位年少新君,集团内部人心不稳,他一未成年,二无根基,明里暗里质疑无数。他一步一步收拢人心,物色亲信,试图将旁落的大权重新攥紧,却在这过程里发现当中更多端倪——费承宇的产业并不单纯,甚至那场将费承宇撞成植物人的车祸,或许也并不是一场意外。
千头万绪待他去查,他隐约觉得自己目前抓住的细枝末节,终会引他坠入阴谋与罪恶的深渊。这条路可能一旦踏足就无法回头,他不希望任何人陪他去走这不归路,尤其是骆闻舟。
他能将高中的一切从生活中过滤出去,却滤不掉关于骆闻舟的点点滴滴。早知骆闻舟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定位置,他甚至做好了强行切割时难免流几滴血的心理准备,直到他发现骆闻舟占的位置远不是一边一角。
骆闻舟就像流动的风包裹了他整颗心脏。他抓不住,割不掉,也赶不跑。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这风累了倦了,也许就会自行离开。
费渡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他睁眼望见一丝朝阳自深蓝色窗帘的缝隙透进睡房时,第一反应是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赶在闹钟响起之前关闭闹钟,以免吵醒熟睡的旁人。
昨夜房间开了二十六度的空调,这温度对于骆闻舟显然太高了,薄被子被他踢到了床沿。费渡将空调调低了两度,动作轻缓地把被子盖回骆闻舟身上。
晨光熹微,他细细端详骆闻舟安睡的脸。这个人身上有种解释不清的特质,只要待在他身边,安稳笃定便油然而生。费渡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说了句:“傻瓜。”
今天对他至关重要。这是他成年的第一天,有几份重要文件都在今天正式生效。以往他生日都是自己躲起来过,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今天却情况特殊,会议排满了整日。
“费渡!”在他刚打好深灰色的真丝领带,突然听见骆闻舟这么一喊,连忙走去睡房查看。骆闻舟一副从噩梦惊醒的模样坐在床头,一见费渡过来便紧紧拉住他的手。
费渡的手腕被箍得有些疼,“我要出门了,八点要开会,你继续睡会,好不好?”骆闻舟却似没有听见他说话,依然拉着他的手。
他想了想,从床头柜上拿起骆闻舟的手机开机,用这个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他又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向骆闻舟发了微信好友请求,然后把“成功添加好友”的页面放在骆闻舟眼前晃了晃。最后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放到骆闻舟摊开的手心上:“这是这里的备用钥匙。我今天要开一整天的会,可能晚上才能跟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