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岁月终有尽时,这自轻狂而始的爱情,此生却未有绝期。
第七章番外一长情
在微风的招呼下,客厅窗台上一排小盆栽的青枝绿叶正随性起舞。明媚暖阳自屋外流泻进来,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斓日光,为窗前的米色茶几点染了一幅夏天。
费渡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背靠椅子的鹅黄色靠垫,从茶几上握起白色的陶瓷咖啡杯往嘴边送,呷了一口甜腻的自制即磨咖啡。一只杂毛小猫正窝在他的怀里酣睡,还有一只膀大腰圆的杂毛大猫正在茶几前的另一张椅子上舔爪抓痒。
“骆一锅,你是不是越老越不长记性了?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上这椅子,等下你爸坐完这椅子沾一裤子毛,又得抓你揍一顿。”费渡望着散遍椅子的猫毛摇了摇头,又抚了抚怀中小猫的背。
阳光正好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套在修长的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素圈戒指亮得耀眼。
这是他和骆闻舟在一起的第八年。原本戴在中指上的手工纯银戒指在他们一起踏入二十二岁的那年换成了戴在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戒指。戒指内圈依然刻了“舟渡”二字,这回还多加了对方的无名指指纹。纯银的戒指还在,如今作为吊坠挂在了他们各自的脖子上。
两年前他们捎着骆一锅搬进了这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又在第二年领回来了一只和骆一锅小时候长得很像的杂毛小猫,取名为费二锅。
费渡将剩下几口咖啡喝完,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九点二十分,时间差不多了。他扬了扬手将费二锅从怀里赶了下去,起身走进了睡房。
睡房里开着25度的空调,水蓝色的窗帘拉得严实,几乎没透进什么光。靛青色的薄被子随意搭在骆闻舟身上,肌肉结实的两条胳膊从被子里伸展出来。费渡凑近过去望见骆闻舟的眼睫在微微颤动,知道人已经醒了,只是还在赖床。
“宝贝儿,起床了。”费渡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唤。随着喉咙里发出长长的闷哼,骆闻舟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继续眯着眼含混不清地问:“几点了?”
“九点二十,该起来了,今天不是十点开始吗?”费渡侧坐在床沿,伸手揉了揉爱人的头发。骆闻舟一声不吭地静止了半分钟,突然探出手臂一把揽住了费渡的腰就往被窝里带。费渡用手撑了撑,还是被骆大爷的揽了过去,躺在了他身边。
骆闻舟犹自闭着眼,脸上却绽开了心满意足的笑。他凑过去把脸埋在费渡的颈窝里嗅了嗅,以糅合了清冽的森林男香、微甜的洗发水果香和素净的衣物柔顺剂花香给自己醒神——这是骆闻舟多年来的独门清醒配方。
醒得差不多了他终于惺忪地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出戒指戴上。他依然坚持睡觉戴戒指不利于血液循环,临睡前总要和费渡一起先摘下戒指。
费渡也坐起来扭头亲了亲骆闻舟经过一夜已冒出零星胡茬的脸,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水蓝色的窗帘,夏日艳阳瞬间淌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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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骆闻舟叼着个双蛋煎饼果子坐上了副驾驶。
今天是燕城二中的百年校庆。
把车停好在校外停车场,费渡虚虚挽着骆闻舟的手臂走到校门前。经过一番修葺的母校校门变得颇有气势,白色花岗岩的牌坊上挂了一排大红灯笼,“热烈祝贺燕城第二中学百年校庆”的红色横幅十分瞩目。
这是他俩毕业后第一次踏入二中校园。虽然有时办事刚好路过也会在校园外围走上一两圈,但这次才算是真正回来。
校园内返校校友攘来熙往,老中青皆有,各自围成小圈子闲话当年。骆闻舟和费渡的那届也有毕业生回来,其中一个男生给骆闻舟发来语音说大伙都聚在金老头的办公室,可金老头被其他届的校友拉了去拍照,这会正分身乏术。
骆闻舟和费渡也不着急过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骆闻舟在他以前没少帮衬的小卖部买了两个甜筒,把其中一个递给了费渡。二中的校园内部没多大变化,沿着田径场边林荫小道过去,依然是那个熟悉的篮球场。
费渡第一天转学到二中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正是在那一天,遇到了这个后来说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骆闻舟大部分时间都和费渡在一起。作为一个为人还算靠谱的成年男生,即便偶尔不回家过夜父母也无太多干涉。
唯独穆小青在某次骆闻舟又背着换洗的衣服说要出去玩两天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了句:“男子汉得负责任,不能只顾着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别人。”彼时骆闻舟的脸皮还不像现在的厚,听了这话脸刷一下就红了,随便应付了两句便作贼心虚地跑了出来,直奔费渡的公寓。
恋人刚在一起不久,总免不了想知道到底他们是谁先喜欢上对方的。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骆闻舟将费渡从浴室抱了出来、小心放在床上。外面惊雷太吵,两个人都没睡着。他们各自侧身而躺,在黑暗中对视,骆闻舟凑上前吻了吻费渡的额头,轻声问他:“宝贝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费渡当时的回答是:“在第一次去你家的那天,出来的时候下了场雨。你撑着伞跟我一起走,突然揽住了我的肩膀。我当时就想,‘班长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从此就开始留意你了。所以,应该是你先喜欢上我的吧,班长?”
“是是是,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想,这小崽子长成这样将来肯定得祸害一方,所以得趁着你去祸害别人之前,处心积虑赶紧把你追到手。”骆闻舟边笑着回应,边把费渡捞进自己怀里。
所以骆闻舟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先喜欢上的费渡,直到今天他俩重访旧地,费渡才把这经年埋藏于心的秘密说了出来。
时近中午,空气溽蒸,一阵热风吹过篮球场边的葱茏大树,绿叶沙沙作响。骆闻舟和费渡并肩坐在场边观众席上,各自伸过脖子尝了一口对方的甜筒口味。
费渡望着篮球场上几个一身葱绿校服的少年挥洒青春与汗水,突然开了口:“师兄,”自从攻读了燕公大的心理学研究生,费渡就喜欢这么喊骆闻舟,“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遇见你的那天,就是我喜欢上你的那天。”
仲夏暑热,人来人往,骆闻舟突然举起手里的百年校庆纪念圆扇,将扇子挡在了他和费渡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了费渡沾了巧克力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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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届毕业生们在看见骆闻舟和费渡戴着情侣戒指同时出现时都颇为惊讶,唯独班主任金老头,竟是一副洞悉一切的云淡风轻。
多年不见,金老头生了许多白发,背也开始有些佝偻了。他是退休返聘回来带毕业班的,今年估计是他最后一届带毕业班了。“带不动咯,现在的臭小子臭丫头,有主见得很,选择机会也多,不再像当年那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今年高二升高三,就有好几个直接出国的。”
骆闻舟上前搀扶着金老头:“这是好事啊,带毕业班毕竟身心劳累,教完这一届您就别再这么操劳了。”
金老头笑着打量了骆闻舟一会,“嗯,看见你这小子也没长歪,我也算欣慰了。那时候知道你跟费渡,我还挣扎了好一会要不要和你的家长通风报信呢。”
骆闻舟抓了抓头发:“我家里现在都知道了。其实我那时就跟您说了,我是认真的。”
站在一旁的费渡听了半天,有些疑惑地戳了戳骆闻舟的手肘,低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金老师早就知道我们的事吗?”
骆闻舟夸张地仰天大笑两声,“宝贝儿,你以为就你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