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气息粗重,两人又凑得极近,还能有什么藏得住的?喻余青轻轻取下面具,道:“我不信,你看着我的脸说?”
他一要转过来,王樵登时大窘,藏也藏不得被他全看在眼里,往哪里躲去?那时已然滚沸如蒸,行将到顶,只被他眼神这样往那儿一掸,便再守不住,一股股喷将出来,手上沾了大半,还有些居然溅在他脸上。两人俱是一呆,做不得声,只觉得这情景又是好笑,又是淫靡。
他眼下气息粗重,两人又凑得极近,还能有什么藏得住的?喻余青轻轻取下面具,道:“我不信,你看着我的脸说?”
他一要转过来,王樵登时大窘,藏也藏不得被他全看在眼里,往哪里躲去?那时已然滚沸如蒸,行将到顶,只被他眼神这样往那儿一掸,便再守不住,一股股喷将出来,手上沾了大半,还有些居然溅在他脸上。两人俱是一呆,做不得声,只觉得这情景又是好笑,又是淫靡。
王樵手忙脚乱,脸涨红成色,舌头打结,刚想碰他又发觉自己两手满沾浊液,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想站起身又险些被裤子绊倒,更不敢用手去碰他——那有多脏?烧坏的脑袋一时混沌,已经伸出舌尖,往他脸上舔去污浊。“抱歉……一时忍不住……弄脏了你……”
那舌尖麻痒,阳浊腥膻,冲得人理智燎烧,不辨南北。喻余青任由他细细舔吻,微微侧开脑袋,擦过脖颈的部分都烧起一片烫红;也学他模样,握住王樵尚且淋漓的手指,伸出舌尖舔去那上头的东西。王樵急忙攥住手指,烧红了脸斥道:“别胡闹!我……我……这脏得很……”可指节凹缝,被灵舌一卷,暖湿黏润地细细咂过,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但下头又颤颤巍巍,再度精神起来。
喻余青微微一笑,声音极轻道:“我来伺候少爷。”伸手沿着茎身上下掳动。王樵被他骇得从情动中惊醒了三分,急忙去扣住他手,慌张张道:“不成的!你手上还……”他手上先前搓洗出的伤口未愈,此时零零星星,往他衣裳底沾了点斑斑血迹。王樵急忙想逃,可身子却反而迎上去抽送,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皴红出血,下头却反而不争气地更胀得发疼,前头翘得高昂,牵扯的小腹都一阵阵抽紧。他扯住喻余青的双手,进退维谷,谁料被对方突然一个小擒拿便反制住了,将他双臂压在身子两侧,反而将头探到了身下,贝齿咬开衣襟,将那话儿含了个头尖进嘴里。
这一下炸得头皮一阵恍惚发麻,身子像离水的鱼般直挺挺弹起来再跌下去,险些从他嘴里滑出,凹陷处被牙齿不轻不重地磕住,又是好一阵销魂。待他慢咂缓吮,轻拢细啜,便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只三两下便忍不住叫了一声,挨不住地迎着往那暖濡深处挺动。眼前一阵茜月风期,斗转星移;情浓深处,轮回百转,好像一个个炮仗在身上各处炸裂,浑身血脉逆冲,东奔西顾,无处宣泄,又一齐往下关涌去。他急忙推住喻余青肩头,往外便挣,哑声道:“快出来,阿青,我不能……”可他恍如未闻,反而舌尖一转,将他吮得更深,仿佛直抵喉骨。王樵哪里抵得住,浑身颤抖,伸手一抓,将他半拢着的上衣扯开,这边气未喘匀,那边已盈了一腔,细细白丝从唇边淌下。
王樵却顾不得这旖旎景象,缠绵情丝;只见眼前人衣衫尽褪,肤若凝脂,唯有胸口处却经脉虬起,心脏处一道宛然血疮,仿佛是剑伤,将两边肌肉翻起,从里头长出黑觑觑的根茎来,再扎入皮肤底下,仿佛一株古树倒长扎根,拨开肌理,汲取血脉里的养分;却又彷如活物般勃勃跳动,时舒时张,仿佛欢欣鼓舞,生机无限,只令观者骇然。
“阿青,这里到底……”王樵只感到浑身发冷,才明白他为何先前一直不肯给他看见,不肯脱去衣裳,不肯让自己碰触胸膛。先前蒸笼般情热密爱,换只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得牙关咯咯打战,那里也软下去再抬不起头来。但喻余青浑身却沸如滚水,白皙皮肤底下隐隐透出赤红,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抓痕处,竟从里贲出血珠,仿佛要从里爆开一般;浑身汗水蒸腾,升起袅袅雾气,似幻似真。而他扬起上身,缓缓磨坐在腿根处,唇舌濡湿,喉头耸动,将恰才那份缓缓咽下,人却浑浑噩噩,恍如未闻,反而缠身凑上来,舔过他脖颈的口腔里满是腥膻苦锈的滋味。无论王樵怎样唤他,他全然无觉,只轻声道:“三哥,再给我,我还想要……”
王樵却顾不得这旖旎景象,缠绵情丝;只见眼前人衣衫尽褪,肤若凝脂,唯有胸口处却经脉虬起,心脏处一道宛然血疮,仿佛是剑伤,将两边肌肉翻起,从里头长出黑觑觑的根茎来,再扎入皮肤底下,仿佛一株古树倒长扎根,拨开肌理,汲取血脉里的养分;却又彷如活物般勃勃跳动,时舒时张,仿佛欢欣鼓舞,生机无限,只令观者骇然。
“阿青,这里到底……”王樵只感到浑身发冷,才明白他为何先前一直不肯给他看见,不肯脱去衣裳,不肯让自己碰触胸膛。先前蒸笼般情热密爱,换只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得牙关咯咯打战,那里也软下去再抬不起头来。但喻余青浑身却沸如滚水,白皙皮肤底下隐隐透出赤红,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抓痕处,竟从里贲出血珠,仿佛体内要爆开一般;浑身汗水蒸腾,升起袅袅雾气,似幻似真。而他扬起上身,缓缓磨坐在腿根处,唇舌濡湿,喉头耸动,将恰才那份缓缓咽下,人却浑浑噩噩,恍如未闻,反而缠身凑上来,舔过他脖颈的口腔里满是腥膻苦锈的滋味。无论王樵怎样唤他,他全然无觉,只轻声道:“三哥,再给我,我还想要……”
第六十一章公子竟渡河
那雨断续下了一日;傍晚的时候,从半空中激棱棱打了个霹雳下来,映得半边天火发红,溪水里都是白亮刺眼的眩光。炸雷在耳边撞得头脑昏沉,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头脑像万针錾刺,人却趴在溪边,只觉得身体里翻江倒海,痛得仿佛被捏碎了再重新揉造一处似的,嘴里头又苦又涩,忍不住呕了些黑红的血水出来。溪水里的倒影闪了闪,照得他半边臂膊苍白如雪,却是一怔,迷迷蒙蒙想道:“我的衣服怎么开了?”低头便要拉上,却脑海里蓦地记起些细碎片段出来,一时间面无血色,啊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
天上扑棱棱又滚过一阵雷声,喻余青陡然才想起自己在何处何地,一拧身瞧见王樵衣衫不整,悄无声息地躺在旁边的泥水里一动不动。他急忙扑过去唤道:“三哥!三哥!”手触及他身体的时候吓得魂飞天外,只觉得冷得像冰,急忙凑近将他抱起,颤着手去摸他鼻息。好在一息尚存,却全然不知所以,他脑海中隐隐记得先前欢爱,一味求索,虽然觉得自个儿浑浑噩噩,脑袋里一点也不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怎么能够做出这等……可却……却又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吓得颤声道:“三哥,你醒醒,你别吓我。”一面寻找他身上是否有内外伤痕,这一细看发觉王樵脸上青黑之气隐隐,心中陡然涌起一个念头,急忙将他右手向上翻开,果然见整个手掌都一片乌青之色,就仿佛肿胀生出脓疮一般,连那个凤字也几乎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喻余青急忙低头看自己胸口,只见原本几乎爬满整个胸膛的黑色根茎居然蜷缩了回去,狰狞贲起的经脉血络似乎也显得没有那么吓人地向外戳出,反而几乎蛰伏进肺腑深处,隐匿得几乎看不见了。
他微微一怔,不自觉去摸下颌到耳骨的位置,突然触及皮肤的触感,心下打一个突,急忙往溪水里瞥见一眼,借着闪电白光,果然见自己脸上的原本纠结狰狞虬起的沟壑纵横居然隐约不见,倒有四分之三似乎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心中猛地纠起,暗道:“是了,我们恰才……行那样事……他扯开我衣襟便看见了。”眼下也顾不得再想别的,急忙将他从泥水里抱起,手掌摸到他肩头,隐约觉得那里高高肿起,急忙寻一处避雨的干地,扯开他衣襟一看,由不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王樵右肩一片乌紫肿胀,细摸过去,肩关节处的锁骨竟被捏碎了。
喻余青呆呆看着,便似头脑里也忽棱棱打了个霹雳,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此处荒山野岭,四下无人,他们又被天席地,做那样事,若是遇到仇家,早一刀一个,将他们了结了。那他身上这伤是从哪里来,还用问么?可他要细想当时的情景,却又断断续续,便似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只记得情沸如蒸,血气翻涌,只像头小兽一般贪渴痴求,其他便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一生之中,从小便以三少爷为天,即便私下打闹玩耍,看似没大没小,也从不敢用劲多过一分。可如今伤情宛然,却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喻余青急忙去找药膏来替王樵敷上,恍恍惚惚,只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我神识不清、情难自已时,居然会失手捏碎了他的肩骨么?拿起药膏刚要给他涂上,又想起先前他为自己敷上背后的伤处时,手指轻触时传来的触感,仿佛一层细密火烛顺着指尖到处轻微燎烧……他想得一痴,手里一松,药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喻余青这才陡然回神过来,现在哪里是由得多想的时晌?急忙再去查看王樵的状况,但饶得他心焦如焚,也只能束手无策。骨折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不过是外伤,眼下这副状况却多半是因为王樵想要如同对贝衍舟那样依法炮制、强行为他祛除蛊毒才会这样;不由得心下黯然,自知自己身上这蛊毒怕是比贝衍舟的厉害百倍,王樵整只手掌都肿得老高,黑气顺着手太阴经侵入肺腑,而自己身上不过是那个怪物似的蚕食着他血肉的部分稍稍安分了一点。
此时王樵浑身发冷,面色灰败,气息渐弱。喻余青再顾不得别的,解开衣袍,将他合身抱在怀中,贴肉暖住,一面盘腿打坐,手掌按住王樵背心大椎穴,将内力缓缓输送进去,心想至少先护住他心头一口暖气。然而内力甫入,便仿佛泥牛入海,好像底下是无穷无尽的汪洋大川,自己归导的真气混杂其中,立刻就消失殆尽;再往里头探入一些,只觉得风雷隐隐,天翻地覆;怒涛拍岸,狂风倒卷,从底下翻涌而至,仿佛一个浪头,将他猛地拍回自身,迫得他不得不立刻收手,饶是这样也觉得自身气海翻涌,内息仿佛惊涛骇浪,湃回错行,半晌也调息不平,浑身从指尖到腿脚俱在打颤。
喻余青急忙脱下外衣,都给王樵裹住,望着外面渐渐合拢的天幕,茫茫欲暗的山岭,心道一刻也耽搁不得,必须立刻带他去寻医救治。但这崇岭骤雨之中,到哪里去找大夫?便是找得到,普通的乡野大夫,又如何治得了这嫁蛊神通传承百年的奇蛊之毒?
他望着外头降下的浓浓夜色,咬牙使劲在眼上抹了一把,揩去混做一处的雨水泪水,返身将王樵背在身上,轻声道:“三哥,我们现在就上鬼蟾山去。他万鬼蟾圣既然是沈忘荃的师兄,要是没有解毒的本事,怕也担不起一个‘圣’字的名头。他不是想要凤文么?那就给他;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能救你;我只要你好好的……”他咬得嘴唇发白,背着王樵冲进雨里,在夜色之中于山峦之上足不点地,朝着先前汤光显指出的方向发足狂奔。浑身沛然真气运转如轮,连雨滴落到身上也当即蒸发了去,可却觉得王樵的身子愈发寒冷沉重。他泫然欲泣,心乱如麻,只道:“三哥,你得坚持住。是我害了你……是我……你若死了,我也决不独活。”可四下里回应他的只有冷冷雨声,沙沙敲打树叶,前头山野小路愈发难以辨识。不过半天之前,二人还情动不堪,难已自持,朦胧之中,只觉得天长地久也难换这片刻欢愉;因此纵然是这刀山火海、生死攸关、间不容发的境地,只要有彼此相伴,也足以慰藉,有时晌间,那些彻骨痛恨、刨底穷究也都抛去了脑后。他不禁想: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和三哥还在家中,还是那般一个日日惫懒,一个朝朝勤练,那该有多好?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两人还在家中,父母堂上俱在,周围莺莺燕燕,处处环绕,他们又怎么能……又怎么能……纵然三哥不去出家,那顶多过不得一两年,便得婚娶;而他自己也同样,本就早已定了亲事,怕只是随着他那风流性子,跌拓浪荡,只会更加快些,又惹出什么风流债上来。婚娶之后自然便得自立门户,他又怎么能如现在这般,仿佛一辈子和三哥耽在一处,两小无猜,出入成双,同寝同食?
他心中一痛,啊地一声,这才明白过来,轻声对背上的人道:“你早就想过这些了,是不是?你不想看我和旁人在一起,可你却不对我说,反而自己走开。我硬要跟来,不顾你的心思,你一定生气得很罢?可你却从来都不对我吐露一星半点,……是了,你知道对我说了,无论愿不愿意我也会答应你的。但凡你的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可那又不是你想要的……”
他瞥见脚下污水中自己泥泞破碎的倒影,那张脸恢复了七成原先的模样,看上去远没有先前那般狰狞丑陋,又拾回几分原先风流倜傥的模子,在雨中愈发显得清隽俊人。他先前被改变样貌折磨,痛苦不堪,眼下好容易恢复一些,却丝毫不觉得欣喜快活。心里只道:若是你不在了,这张姣好容颜纵然恢复如初,又给谁看去?旁的人那般欣赏赞誉,自然是令人喜欢的,可是……若你不喜欢,其他人的喜欢,又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千回百转,脚下步履不停,衣袂生风,负一人若无物,在黑夜中识途辨径,奔走如飞。也是怪事,这山林路径他自然从未来过,但却不知为何越走越发熟悉,根本不需要思考认路,仿佛隐隐之中自有牵引,或是那地图道路已经熟稔于心,连想都不用想便东穿西奔,这里一转,那里一绕。此地山岭极多,高矮不一,汤光显虽信口说是向西南四十里,可四十里处横看成岭侧成峰,其中哪一座是鬼蟾山,上头又没有挂上牌子。但说也是怪,他一见到那山,并不算高,只见山头跃在半空,仿佛蛤蟆嘴张口吞月一般,黑漆漆满是鬼蜮,便笃定是这里了。那山道漆黑,山门杂芜丛生,远处隐隐亮着几盏鬼火般的道灯。周围的风声仿佛鬼哭,四周的气息里隐隐压着一层不寻常的杀气与血腥味道。喻余青将身上人拵了拵,迈步便往上走,却并不沿着正道,脚熟门熟路地往偏径野道上跃去。刚到山门雨便也停了,似乎这里有一层无形的气守住山体,雨线在山前划下一道分明的泾渭出来。四周连虫鸣也不闻,静得耳里全是步伐点地的踏声,一呼一吸的噪响被放大百倍,暗处里好像有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仿佛随时要窜出黑暗,或者将他们也拖进去。他却突然间觉得无比平静,想道:“我又背着三哥。却不知道还能背他几回?……”这样想时,明知道怕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知为何居然反而生出一点欢喜,对王樵道:“我们这一趟,多少生死一隙也走过来了。若挺不过这遭,我也就背着你一路走到棺材里去,抱着你一起躺下,拿土埋上,再也不分开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一笑。
王樵自然无所知觉,他有一阵子是被捏碎肩骨的剧痛疼得晕厥过去,浑浑噩噩,便像是坠入泥潭深处,沼泽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口鼻七窍全塞满了,闻不能闻,见不能见。恰才那一番痴情渴火,恍如隔世,但再想来,也自荒唐。那压根便不是阿青,王樵虽然一时欣喜,但渐渐明白,明白时身子便冷了下去,但对方却矫热如火,依旧是缠扯不休。他见到那胸口怪蛊嶙峋,仿佛越是吞食情浊,便越是欢欣鼓舞,倒像是要从里头胀大出来,接管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那血脉贲张如沸,好像立刻就要挤破皮肤,从里头爆发出来。心下不由得骇然,暗道这东西如今只长在心口、脸上和两手,若是再蓬勃下去,渗透满身经络,那时候阿青还有命在么?
他顾不得其他,便要依法炮制,也将手掌贴上他心口伤处;但之前几次帮贝衍舟祛除毒素时,都是靠喻余青的内力催动,他自个空荡荡皮囊一副,像个瘪了口的酒袋子,装什么便是什么。他见喻余青浑身真气翻涌,捉着对方的手,记得是往肩锁骨处的缺盆穴引去。
此时喻余青体内气血翻涌,内力勃发,穴道一触,正如“缺盆”之名,满则外溃,立刻四散溢入王樵体内。他掌中凤文轮转,那虬然怪蛊像受到了什么尖锐的刺激,陡地挣扎起来;喻余青手上青筋暴起,捏住他的肩膀的手劲无法控制,逐渐加重,真气也同样难以自抑,仿佛打开了关闸一般,洪水似的从缺盆穴汹涌而入,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弭,仿佛巨涛拍岸,溃口决堤,他自身经脉毫无修习,并无归导混元之法,此时全然无法承受,只觉得要涨破身子,痛苦不堪;但想要急忙放开时,却又见那黑气纹理一点点从喻余青身上淡淡褪下,连脸上扭曲肌腱,也仿佛底下生着根茎一般,正一点点沿着脖颈的经脉往回缩去,逐渐能看见原本的皮肤模样。王樵不由得一喜,心道莫非他的脸上皮肤伤痕也能恢复么?看那怪蛊的状态,似乎是怕极了他手上的凤字,因此竭力在往里缩。
他想着阿青最自负容貌,眼下要他日日拿面具遮挡,心中不知多少自卑苦楚,只是不能说出口来。若是能恢复平日的模样,他定然欢喜无限。再者这东西显然寄生在喻余青身上,他这些不由心的古怪举动,想必也是这怪蛊催发。当下哪里愿意撤手,硬忍着疼痛也不准他逃开,紧紧箍住他那只握在自己缺盆穴上的手掌;此时王樵浑身真气贯注,气海湃然,端得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一下抓住时,喻余青浑浑噩噩之间居然也甩脱不开,只得五指用力,居然硬生生将他肩上锁骨拗碎了。
王樵记得自己大叫一声,痛得晕过去之前,仍然一手死死握住他手腕,一手紧紧贴住他胸膛不放开,只记得朦胧中见自己的手掌整个发黑,越肿越高……两人都逐渐没了气力,再挣扎不动,滚在泥水之中。
自己往常只敢在梦中肖想的一场情事居然如此收场,想想也自遗憾。但此时身上犹然记得那口唇如火,肌肤温存,也觉得抵过万千风月,足够肖想。这样一想,即便在四周一团漆黑的烂泥之中,也仿佛身在云端,一阵得偿舒泰;王樵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反而摊平了身子,忍不住嘿嘿傻笑。
只听一个声音在耳畔悠悠响起,仿佛轻喟:“你这人也真怪。”他转头一瞧,看见沈忘荃坐在身边,反倒舒一口气:“啊,是沈老师,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沈忘荃一笑道:“怎么是我你反而放心了?”他容颜仿佛只有二十岁上下,姿容俊绝,一笑起来秾色宜人,如沐春风,与喻余青那般冷月清光是两种别样不同的俊美,令人观之可亲,不由自主地便想要靠近交谈。
王樵道:“我本不知道我是不是死了,但既然你在这里,那大约不是死了,只不过在梦里昏睡,那岂不是可喜可贺。”
沈忘荃道:“所以你这人真怪。你要是死了,镜花水月,天长地久许给谁,一番痴缠又负了谁?”
王樵道:“欢喜一个人,也不见得要天长地久。否则若他不愿,或者中途腻味了,岂不是将他绑在身边,两厢无趣?”
沈忘荃无语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争气也没有。”
王樵笑道:“所以我不适合学武功,人也乏味得很!”
沈忘荃也不着恼,只道:“那倒也不是坏事。只是眼下你气海未疏,经脉未通,又不肯学我的武功,这么多毒瘴,岂不是简直要把我们害死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一件事。你只顾着救你的心上人,却将约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樵道:“前辈,你上次不是教了我化解的法门吗,这次依法炮制,也不知行是不行。我答应过沈老师的事,自然一力躬行;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便是。”
沈忘荃叹道:“我要你做的事,尽力是不行的,必须倾尽全力才行。可你又是这副性格;但若你不是这副性格,也就不会有这一番造化。那么多人来十二楼上,你争我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瞧不见这么堂而皇之的一个凤字么?”他顿了一顿,续道,“因为他们都只想着要能够让他们独步武林、傲视群雄的‘绝世秘籍’、‘大成武功’,只想着自己怎样怎样,如何如何,便如同一棵大树,谁都想要做那繁茂树冠,开枝散叶,光耀一时;却谁也不愿意做那地底根茎,扎入土壤,盘根错节,却默默无名。这样眼界,却不是恁短浅么?”他用手指在空中浅浅划开,仿佛以地面为界,突然将手一转,似乎将画面倒转过来,“你又怎么知道上面便必定是天,下面必定是地?倘若将这副图画倒过来看,岂不是这枝桠才是根茎,这根茎才是枝叶?这天方为地,这地便是天?若你向后退时,从你退后的方向看来,岂不是进了一步?”
王樵一怔,旋即领悟,道:“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