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慢慢支起身来,面向她。仍有几分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常很常。」
「是什麽样的梦啊」她忍不住问,好奇又期待。
「什麽样的梦…」他咧嘴笑了,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准确无误的「当然是春梦啊。」
「春…春梦!」若晓激动地倒抽一口气,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坏家伙!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变、biantai!猥亵暮!」
居然敢骂他『猥亵暮』……
若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趁其不备时反将她禁锢住,双手霸道地搂住她腰身,让若晓垂散的发丝,在他怀里,像被柔风包围的枝柳一样。
「你半夜摸上我的床动机也不太单纯不是吗」他把脸埋在她发际,笑得轻佻「打算让我美梦成真」
「你…你太下流了。」若晓脸瞬间充血到在黑暗中也红得发亮,她把脸埋进若暮胸前,嘟嚷着「猥亵暮…」
她没打算拒绝,但老实讲,他也没打算真对她怎样。明天早上约好要出去,他可不打算害若晓最後下不了床。
说春梦是闹着她玩的,但若暮确实常梦见若晓。同样地场景,不同的她…一场关於春天的梦。
那日晴天,阳光洒耀在草皮上,连绵地如同洒了砂糖。天空上的云成团成堆的,像白糖转成的棉花糖般软绵绵的。
当时因为身体不舒服,罕见没和其他小孩玩鬼抓人游戏的若晓,落寞地在树荫下,抱着膝盖坐着,一袭纯白的洋装。若暮瞧见,有点於心不忍,索性也往树荫下走去。
七岁的若暮沉默地站在妹妹身边,迎面而来的和乐融融,耳边不断的笑闹声。这样美好的景象却让人窒息。他穿着全黑的衬衫长裤,学着她环膝坐下。
他和她,要是不穿不同的衣服,会叫人分不清楚。
他们从未拥有过父母的疼爱,不对,他和若晓,和育幼院的孩子们几乎都一样,他们并没有『独自』拥有过什麽…使性子吵着要些什麽、自己的玩具衣服,或者,能够独占的父母。
修女和育幼院老师和志工们,所给予的温暖,孩子们都懂,而且感激。若暮知道每个人都明白要珍惜这一切,可是,就像期待童话成真一样,他们还是忍不住偷偷渴望…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只宠着自己、爱着自己,满满的爱,而不需要和其他孩子分享,也不需要怀着内疚的感激。
只要能被深深爱着就好了。
比较起来,他还是幸运的。
反正从来没拥有父母过,他其实也不知道有爸爸妈妈的家庭,应该是什麽样子…至少,他听其他有过父母的院童说的家,倒也不太美好。酒醉後的毒打、辱骂,混乱而幽暗的故事所形容的爸妈,有了,似乎也不是真的幸福。
至少,他有若晓。若暮总会这样庆幸着,他没有爸妈,但他有妹妹,和他一起长大,傻气、天真而可爱的妹妹。礼若晓需要他,他一定给保护她,因为在这世界上,就只有他是她的哥哥,也是仅有的真正家人。
他们很像很像,但如今却不再一模一样了。
那是他们最後一起度过的春天,下一次的春游,若晓就去了英国。他也不知道为什麽,那天公园坐在他身边的若晓,从此总常出现在他梦里。树荫在她脸庞上晃动的光影,难得沉默的女孩,显得美丽,而不真实。
十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不是平面的相片,而是活生生的她,长大的模样。从小孩子,变成另外一个人,沉静、端庄的漂亮少女。梦里的场景总是一样,在公园,一整排树下抱膝的她,离他很远、很远的疏离。
「太好了,明天要一起出去玩喔…」
他微微一笑,只觉得幸福到甚至心有些绞痛:「是啊。」
黑暗中,若暮耳边响起女孩轻柔平稳的细微鼾声……若晓睡着了,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了。若暮用手抚过她的长发,微微一笑。
「晚安,若晓。」他低头,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她额头上「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至少,他爱若晓。虽然他终究不可能真正带给她幸福…但他相信若晓知道的──他爱她,真的很爱、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