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间下班的只有我一个人。
在休息室兼更衣室里换衣服时,疲惫感一下子涌上来。虽然腰部和腿部也很酸痛,但还是精神上的劳累更为强烈。除了不习惯从事服务业,更不适应的是遭人指使做这个、做那个。这份工作的时薪才九百二十圆,工作赚钱实在太辛苦。
我走出餐厅后门,进入小巷子里。
由于闻到排气口泻出的油烟味而轻微作呕,我连忙别过脸避开味道,走向大马路。三月里的夜风还十分寒冷,吹过泛着汗水的头皮时倒是颇为舒爽。
话说回来,我在这几个小时里都没有补充过水分呢。记得这附近有自动贩卖机,我便四下张望——然后看见了。
那个人站在那里。
背向贩售碳酸饮料的大红色自动贩卖机,无谓高大的男子在等待我出现。他伸出缩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放低至腰部位置轻轻挥动。虽然很难观察得到,但他脸上正微微露出笑容,是那种我最近总算可以努力辨识出来的拘谨笑容。他的唇角几乎没有上扬,只有眼角露出沉稳的色彩。
接着,对方缓缓向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挺直身体,毕竟两者身高相差三十公分以上。我努力拉直脊椎骨,又扬起下巴,不过他——纪宵,还是低下头望向我。
「智。」
微微沙哑的嗓音呼唤我的名字。
其实我很惊讶,没想到纪宵会在这里等我。
虽然我曾经提过最近开始打工以及餐厅的所在位置,但没想到他会过来……不对,坦白说我是曾稍微想过,因为纪宵对于和我有关的事很容易担心。我猜测他可能会在我上班的第一天便来看看情况,又决定万一他真的跑来会立刻赶他回去,然而,后来露面的只有龟鹤二人组,反而让我有一点泄气。
「干嘛?」
我用不高兴的语气问道。
莫名觉得从喉咙深处直到肺部都微微发痒,脸颊也有一点发热。我不太喜欢自己这种反应。「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嗯,我在等。」
「等我?」
「嗯。」
「为什么?」
「……十点了。」
纪宵以指尖敲敲手表回答。简单地说,大概是猜想我的打工时间大概至十点结束,所以在这里等我。虽然他这样回答也没错,不过,我的问题基本上是着重在「为什么」……算了,还要详细解释也很麻烦。
「辛苦了。」
他注视着我说道,我移开目光随便应和。
「喔。我去买罐茶。」
我走向自动贩卖机,纪宵连忙说:「啊,我来。」并且伸手掏出口袋里的零钱,似乎是想请客。
「不用,我自己买。」
「可是……」
「身为打工少年的我,可是已经明白零钱的重要性。喂,让开。」
「等等。」
纪宵以手掌堵住投币口,那只关节分明的大手占满我的视野。我自己的手跟这家伙的相较之下,根本像是女生的手一样,真让人不爽。
「今天……发薪水。」
「你吗?」
「嗯。」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向我示意「所以让我请客」。纪宵似乎有俄罗斯血统,面孔的感觉不像日本人,手脚也满修长的。
我抬眼面向高个子男,提议「喔,那就去家庭餐厅吧」,纪宵便连连点了三次头,指向马路前方说:「那边。」意思是「那边有一间家庭餐厅」。
这名太过沉默寡言的男子,全名是美村纪宵。
他现在还是二十三岁,下个月是二十四岁,也就是年长我六岁。像我们这种十几岁跟二十几岁的六岁差距,应该是很大的隔合。
换成我是二十三岁,会不会和高中生做朋友呢?答案是否定的,我觉得和那么年少的人一起玩会很没意思,毕竟无论是思考方式、生活环境或感兴趣的事物,根本都差太多。
「圣代?」